呼吸 　一首關於語言、物種和宇宙的詩

平常沒有讀小說的習慣，頂多是睡前讀點文字調性較為柔軟的文學小說緩和心情。先前在臉書上看到自己追蹤的幾位愛書人士不約而同推薦這本【呼吸】，博客來對這本書的簡短介紹也很對我胃口，就直接入手。順道一提，這是我同一批購書清單裡唯一一本想留下來收藏的書。

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一部科幻電影，異星入境，由愛美亞當斯（Amy Lou Adams）和傑瑞米雷納（Jeremy Lee Renner）主演，劇情敘述一批不明的外星生物來到地球，政府派出語言學家試圖和外星生物溝通，弄清楚他們來訪的意圖，就是改編自姜峰楠的著作。雖然分類是科幻片，但是大多電影裡的基礎知識都是相當貼近現實世界的，不像典型的認知裡，總是憑空架構出獨特的龐大世界觀。也許我們可以這樣設想，萬一某天真的有些客人來訪地球，在一觸即發的敏感情境下，能夠如此相互理解避免交戰嗎？

整部電影追尋著難以窮盡的神祕知識，發掘語言的共通性，又交錯著似曾相識的異樣時間感，像無數的物理法則冷漠的運作著整個宇宙，人類以微薄的理智和心靈漸漸串起一切時擅自下了個詩意的註腳。姜峰楠就是這樣的一位作家。

－－－以下劇透－－－

呼吸分為九篇各自獨立的短篇小說。第一篇跟時間有關，敘述一位旅人遇見販賣獨特科技的商人，商人宣稱他其實是煉金術師，研發出能夠穿越時間的技術，因此旅人有幸能夠回到過去彌補心中的遺憾。故事情節樸實單純，相當好讀，甚至有時興起一股這是偽裝成科幻小說的寓言故事之感。不給我們空間臆測穿越時間能夠起什麼效用，商人直接告訴旅人：「你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旅人回到過去後沒能挽回憾事，卻因偶然的際遇終究寬慰，回到現代後他告訴商人：「我可以用不同的角度來理解。」並遙遠的呼應最後一章：「不論你當初選擇什麼，結果都會發生，那麼那件事就不是你的錯。」

第二篇名為呼吸，是我最喜歡的一篇。主角是金屬零件打造成的生物，壽命很長，仰賴氧氣才能讓身體運作，當氧氣快要用盡時需要透過一些設施補充氧氣。某天，主角生存的鎮上發生了怪事，報時的鐘聲響的越來越早，但是一些校正的方法顯示鐘聲並沒有變快。主角開始調查此事，發現令人震驚的事實：他的族群仰賴的其實是氣體之間的壓力差，每當他們消耗一些氣體，大氣之間的壓力差就變小一些，因此整體的意識都變慢了，這更導向一個結論，當大氣壓力趨近平衡時，他們都會死，整個族群都將步向滅亡。科幻小說有虛構成分，也有著現實世界的隱喻。現實中我曾在某些科學雜誌讀到，整個宇宙的構成就是從高度秩序的排列方式逐漸被打散為凌亂無序，我們生物，一切的覓食、繁衍行為都是在加速這個過程。主角發現的事實在鎮上傳開了，首先是恐懼地蔓延，接著冷靜下來的鎮民們分析後發現那可是好久好久幾個世代以後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們只是在緩慢地死去。我超級喜歡作者在後段下的結論，他簡單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為了自己的意識，繁華的文化曾經存在而感到欣慰，如果有人讀到這段文字，那麼相當於我的意識再度活了一次，像空氣一樣，總是以不同的形態流動在宇宙之間。這個篇章就是一艘救生小艇，搭著它凝視宇宙的無限才不致於感到恐慌。

第三章我不喜歡，在一本短篇小說集裡佔去將近一半的篇幅，寫得真的太長了。但是出自我對呼吸那篇的喜愛，這仍是我願意留存在記憶裡曾經讀過的好書。第七章的兩種真相是讀來相當新意的一章，不知為何讓我想起電影正宗哥吉拉對文書主義的嘲諷。在凡事講究證據白紙黑字的世代下，訴諸感覺像是意識跟不上時代的島民。但是我願意保留這樣的物種特徵，像人類都有小小的尾骨般，提醒我從哪裡來，是什麼樣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