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故事】陪在爸爸生命的後期

--本文分享2015年，父親因車禍意外變成植物人的故事，希望大家可以小心安全，把握健康，照顧自己--

「爸爸植物人的生涯開始了」。

　　伴側在爸爸身邊的第一個月，醫院冷冰冰的空氣，來來回回的護士、隔壁病床旁的互動、醫院外的天地，變成了我跟爸爸的生活圈。偶爾，我會到隔壁的蛋糕店，等中午爸爸似乎睡了，就偷偷溜去喘息一下。

　　照顧植物人的工作其實一點也不容易，並不像照顧一般病人，只是扶去上廁所洗澡、拿拿餐點，削削水果這樣。光是第一關的「管灌」，就令我很緊張不已，深怕一個不小心害爸爸吐了。其它的工作項目，例如：換尿布、換衣服、換床單…並不如想像中的容易。但對我來說，最困難的就是「抽痰」，利用喉嚨的氣切孔，將抽痰管放入後將痰抽出來。此時爸爸的表情會萬分的痛苦…。起初，我不敢幫爸爸抽痰是不敢面對他痛苦的表情，總是仰賴護士的幫忙。直到有一次，來幫忙的護士，也許因為工作繁忙，態度顯得很不耐煩且動作粗魯，我看見爸爸比以往更加痛苦的表情，於是我就決定要好好把抽痰的技巧學好。請教了身邊看護與護士的幫忙。小心翼翼地幫爸爸抽痰，有的時候他的表情很難受，甚至會流下淚來，我心中總是感到百般的煎熬與難過。

每每在夜裡看著爸爸似乎熟睡的樣子，總會想像…也許，在我小的時候爸爸可能就是這麼看著我。在我還小的時候，緊張地為我換尿布、換衣服，還必須安撫我不時的哭鬧，注意我敏感體弱的身軀，照顧小小的我。而現在換我照顧爸爸了，倚著病床凝視爸爸的我，不禁淚流滿面。

　　在醫院照顧爸爸整整一個月。現在回想起來，很感謝有這麼一段時間能日夜伴側在爸爸身邊，我們也很久沒有好好相處了。這段時間，我很幸運，受到了許多人的幫助。例如，隔壁床的看護教導我正確的護理技巧，社會資源幫助我度過經濟上的困境等等。

　　爸爸住院一個月後，就必須送到護理之家去照顧了。要將爸爸送到護理之家的那一天，我的心裡百感交集，一想到讓爸爸自己待在那裡，令我充滿了許多的擔心和不捨，迫於無奈，只能夠忍痛暫時分開。於是，我回到了我原本的生活圈，為了完成我的學位以及肩負爸爸的護理費用，我開始半工半讀，白天在咖啡店當正職的員工，晚上回家寫論文，生活過得很充實也很拼命。每個月休假回去看爸爸，心裡總是充滿著矛盾與難過，曾經百般乞求上天能將奇蹟降臨在爸爸身上，我每天都在等待那一刻的來臨，好希望會有這麼一天，護理之家會打電話過來告訴我，「爸爸有意識了，爸爸會說話了」…。

終於，那一天護理之家的人打來了

我連夜從東部趕回北部已是大半夜。一趕到醫院，看到爸爸在隔離病房，家人以及醫護人員的表情…我心裡有個底。

僅僅將近一年的時間，「爸爸的人生要畢業了」。

　　在這種緊要關頭，我窩在爸爸身邊寸步不離，除了把爸爸的親朋好友叫來，說了好多的話，聊了好多小時候的事，臉上的雨不停地下。爸爸的血壓、血氧漸漸下降，平靜安詳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曾經，我在護理之家來回多次，也見過許多人，有些長輩請我把握好自己身體，照顧自己…。我突然瞭解，我的幸福不是憑空而來，我的行動自如，我的身體健康，感慨爸爸仍在生命最後一刻教導我人生重要的事。

有一天，我夢到了他。在夢中的爸爸身軀已不像植物人那樣瘦瘦小小的，回到他原本壯壯的樣子。我在夢中問他：「爸，你在當植物人的時候，我們跟你講話，你都有聽到嗎？」突然，爸爸紅著眼眶看著我，不發一語…。

爸…，不用說話沒關係，我懂，我真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