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後獨白│那水泥開出的花

前天走進教室前，看見一朵藍紫色的小花，安靜地躺在洗手台旁的磨石子磚牆上。橘紅與灰白混雜的磨石子質地與淡雅的藍紫色形成強烈對比，畢竟，在充滿人為建築的這裡，這真是難得出現的色彩。

在三年前的這個時間，秋風颯颯、林蔭大道上的綠林翻為金黃的九月，這個磨石子平台並非是現今這個樣子。它，原本是個小花臺。上一屆帶的班級，也是在這間教室度過國二的時光，今年因緣巧合之下，雖然班級號碼不同了，但仍被排到同一間教室，想想或許是緣分吧？只是經過一段長假的整修，部分硬體設備更新了，而最貼近教室的泥土氣味也跟著消失了。

小花臺，一直是我又愛又恨的區域。安排學生打掃時，要特別提醒自己記得排進工作項目中，只是隨著班級人數減少，除了教室外還有不少外掃區需要人手，若獨獨安排一個學生照顧花臺又顯得雞肋，常常是要求負責洗手台或走廊的同學順便巡視花臺是否有人為垃圾以及澆水。但，我又放不下這個小綠地。在遠離操場的教學區裡，小花臺是寥寥可數的綠意，在走去教室的路上，欣賞著每個班級前的斑斕色彩能讓嚴肅的嘴角略微放鬆，偶爾，看見不知名的小花盛開了，「啊，又過了一季呀！」在心底這樣說著。小花臺的色彩編織許多年的四季，陪著我前往傳道授業解惑和管理大小雜事的每一天。

猶記得在南部教的第一屆學生中，有孩子特別喜歡花圃。當時為了教室布置，我在人生地不熟的鄉間搜尋花卉，帶回來給學生栽種。現在的我已經想不起來那植物的名稱，只記得本來在盆栽中纖細的枝莖，移植到花圃，經過孩子們的照養後，竟日漸粗壯，在綠葉間隙中開出一朵朵如雪般的小花。孩子甚至將家中的草莓苗帶來栽種，沒想到貧瘠的土壤也能讓匍匐的藤苗蔓延生長，開出一朵朵的小花，白色的花朵迎著風，巍巍顫顫卻又充滿生命力的樣子，不正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們嗎？看著學生驚喜地跑來辦公室告訴我花開、結果，捧著一顆鮮紅欲滴的草莓來，說著：「老師！我怕被螞蟻吃掉，趕快摘下來給你！」那顆草莓的味道，吃進嘴裡略帶酸澀，但我卻覺得特別鮮甜。

我拈起那朵飄落在磨石子平台的小花，走進教室裡，戲謔地問孩子們：「誰送花來給你們啊？」孩子們哄堂大笑，邊開玩笑又不時認真地向我說明著他們的猜測。「原來是風送來的啊！」我將那朵花放在講桌邊，轉身，開始今天的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