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23|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聽呼吸是我的咒語

一次禪修營中昏昏欲睡的下午，我試圖用數息（也就是數呼吸，由一數到十，周而復始）無效，還是不斷地被昏沉襲擊，腦袋也亂哄哄。無比挫折後，我放棄了控制頭腦，改用瑜珈「聽」的方法，想像打開耳朵，從頭部深處（約莫腦下垂體的部位）傾聽。

耳朵要怎麼打開呢？耳朵也無法關起來吧？但奇妙的是，有意識的打開耳朵，空間感會變得寬廣，意識也會跟著聽覺擴張。

此時，我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以及外在所有的聲音，車聲、垃圾車音樂聲、人聲。我的意識突然變得銳利清晰，遠近的聲音同在，彷彿平衡且和諧的樂曲，我和這些聲音在同一個頻率震動，合而為一，我是它們，它們也是我。弔詭的是，同時浮現了鮮明深刻的自我感──我在這裡，存在此時此刻。

這種無以言喻的意識擴張感，就只有那段打坐中感受到，之後再也沒有如此神奇的感受。

海浪般的聲音

黛安‧艾克曼的《感官之旅》，在聽覺的篇章中提到：

我們所謂的「聲音」實際上是一波前進、達到高峰、再後退的空氣分子[...]。首先要有物體運動──牽引機、蟋蟀的翅膀，這些物體震撼了其周遭的空氣分子，使緊鄰空氣分子旁的分子也開始震動，以此類推。

一波一波的聲音就像波浪般像我們的耳朵澎湃前進，使我們的耳膜顫抖

我們很少意識到，其實自己就泅泳在空氣分子中。我們以為空著的「空間」，並不空，而是充斥著各種五感無法感知的什麼，像是空氣分子，還有宇宙中的微中子流。

這讓我想到David Folster知名的畢業生演講「這是水」（This is Water）。一條老魚遇見了兩條年輕的魚，打招呼問：「嘿，今天的水如何？」

他們擦身而過，年輕的兩條魚游了一陣子，其中一條忍不住問另一條：「水是什麼鬼？」（這則故事頗有禪意）

我們也許會噗哧一笑，覺得這條魚真傻，他難道不知道離開了水，他就會死掉嗎？水對他來說是如此重要的存在。我們每天在各種無法感知的「什麼」之中來來去去，也不知道它們的存在以及重要性。

動物溝通的聲音

個人經驗中，動物溝通也是打開耳朵聽的感覺，彷彿耳朵是天線，能夠接收訊息。然而，「聽」到的卻不一定僅是話語聲音，也會接收到畫面、感受，甚至是一段經驗。

曾與一隻很不親人也很緊繃的貓溝通，他傳遞的訊息是：他在一條暗巷中出生，四周濕黏的地板與複雜的氣味讓他覺得很害怕，他對於這個世界一直帶著這樣的不安全感。就在幾秒內，我聽到了整個貓咪的複雜經驗。

溝通過後幾天，貓的人類夥伴很驚訝地告訴我，貓偶爾會撒嬌了，不再那麼怕人。之前見到那隻貓，他總是避我唯恐不及，哈氣出爪都來；下一次見面時，他卻走到我的大腿上趴著讓我摸摸。

也許是他那天心情特別好，也許是被傾聽讓他有了抒發壓力的管道，也許是我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原因。

瑜珈呼吸法的海浪聲

瑜珈練習也常常使用海浪般的呼吸法──勝利式呼吸法 (Ujjayi Breathing)。透過喉部的肌肉收縮，讓空氣進出的氣流變的細小均勻，聽起來就像陣陣海浪的聲音。呼吸影響我們的心理與生理，用這種穩定且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呼吸，身心會覺得安全且穩定，因此，頭腦也會跟著穩定下來。

在氣喘吁吁的瑜珈練習中，時常會在蜷縮的嬰兒式稍作休息，老師常常在此時說：「打開耳朵，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忙碌的心智、紊亂的呼吸，都在開始傾聽之後立刻改變了品質。聽覺的魔法施展，心智轉為專注，呼吸轉為柔和深層。

達賴喇嘛說他在日常生活中，不論是做任何事，甚至於和別人交談的過程中，心中總是在持咒，從不間斷。這樣的持咒會讓他保持一種「觀」的品質，也就是彷彿拉開一段距離在看著自己和他人互動。

過去我實在不是一個會呼吸的人，常常因為緊繃焦慮而憋著氣。練習瑜珈之後，我時時觀照自己的呼吸品質。在緊繃時候提醒自己深呼吸，而隨著深深呼吸，緊繃也隨之消融。

聽呼吸便是我的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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