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梟綺譚研究室（十九）【臺灣「番膏」配方】

岑景仁冷冷說道：「人肉？當然不及。人肉味似豬羊，卻又不若豚羔鮮嫩，且人肉無滋補之效，否則虎豹熊羆何以傷人卻不食人？」高瓚訕道：「倘人肉無滋補之效，何以已故麻督護蒸食小兒治病！」岑景仁不屑道：「哼，御醫巢元方開得是『含酥臠』，羔肉入藥，他胡亂竄改藥方，豈能治癒？最後入京求取『病壽』不成，反遭天道裁罰。」高瓚面色沉怒，不再多言。岑景仁忽道：「天下唯『象笏膠』方具醫效。」諸葛昂奇道：「曾聽說前朝世家大族喜服象笏膠健體，自以為世間訛傳，難道景仁兄弟竟會熬製？願聞其詳。」

岑景仁道：「世間高明醫者煮牛皮作膏膠，牛皮為最，驢、豬、馬、駝、騾皮次之，而象笏膠乃為人骨作膏膠。將蒲黃、蔘、芪、歸、芎、甘草等三十餘味藥材，浸泡人骨月餘，燃桑木乾柴，文火煎煉三天三夜，待汁液稠厚，以銅篩濾，指撮少量白礬粉和粳糯粉入液拌攪。爾後如釀醪靜置七日，取上層清液，加進豆油，甩打成團。膏團填放鉛皮木盒中，鍾乳壓之，反覆晾曬至乾，脫除膏膠時，以絲綢拭淨薄膜，刨形象笏即成。」諸葛昂聽得神往，惋惜先前隨意丟棄女子骸骨，深深一歎，拱手道：「花公子，你這景仁兄弟，真乃人肉行家！佩服佩服。」

──節錄自硝梟《楊瑯傳．第三案．妝宴之百戲法案》

人骨熬製膏膠，自古即有，臺灣有幾則明確歷史紀錄，其中胡傳《臺灣日記與稟啟》敘述：「民殺番，即屠而賣其肉，每肉一兩值錢二十文，買者爭先恐後，頃刻而盡。煎熬其骨為膏，謂之『番膏』，價極貴。官示禁，而民亦不從也。」

胡傳即文學家胡適之父，曾任臺灣臺南鹽務提調、臺東直隸州代理知州，根據內容，硝梟按歷史紀錄，做了一數據分析：乾嘉年間，白銀1兩約1000文錢，而當時僕役勞工的薪資約一日10文錢，但社會整體月薪大概130文錢。國際單位和臺制單位不同，例如1公斤等於1.667臺斤，是以1臺兩為37.5克，所以必須工作兩日，才能購買37.5克的番肉。比番肉更貴的番膏，價格昂貴可想而知。

現今臺灣社會族群祥和，是歷經明鄭時期、清領時期、荷西時期、日治時期等風雨飄搖結果，方能互相包容體諒。然而當時族群對立衝突嚴重，甚至出現諺語：「殺一番，較贏打掉幾隻鹿。」（殺一名生番，勝過狩獵幾隻鹿）、「比番又卡番。」（比生番更兇狠強悍）認為殺番，食番肉、番膏、番鞭、番下水等，能以形補形，甚至如番人般威猛強壯、驍勇善戰。墨薔淳受真臘甕家偷襲，不也同出此因？

【指月娘割耳朵】一篇分析過臺灣生態、地理環境複雜，故自古好發瘧疾，當時人們認為番膏是治療瘧疾的良藥。岑景仁描述的象笏膠熬製方法，並非虛構，而是根據部分史料改寫。本則歷史紀錄，存粹以文學和史學為出發點敘述，不周之處，多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