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 料

十几年前，一位朋友说女儿有运动天赋，想送她去学体操。我问她，你到底有多恨你的女儿？

是的，这就是我对那种运动模式的理解和态度。

国人懂体育的少，参加过某项体育运动的也不多，但对奥运，却总有一种怪异的狂热，金牌数字的跳涨总能引发群体性狂欢，或者，莫非还有生理愉悦？因此，年轻时也采访过郭晶晶等一大堆奥运冠军，直到写了才力和董芳霄，看到了残忍的训练场面，才看到了金牌的背面。

才力8年得了六十多个全国冠军、亚洲冠军，但他自幼练举重，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因伤病退役后，只能在辽宁省体院当保安。在三餐不济的困顿中挣扎了十年后，病发去世，只有33岁。几年后也曾是举重运动员的妻子患乳腺癌，近年女儿也患了甲状腺癌。

体操运动员董芳霄，5岁开始练习体操，获得十几个世锦赛、奥运会、东亚运动会冠军。因股骨头坏死，终身残疾。

一位运动员的妈妈告诉我，他们还不是最惨的，很多孩子，还没有正式参赛就满身伤病，甚至残疾，他们的名字甚至无人知晓。他们的余生该怎样度过？

我不懂举国体制，也不懂训练标准，但我知道，在官员眼中，这些运动员从来就不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只是工具，或者是种出金牌的肥料。

为了提高成绩，获得奖牌，教练可以不择手段，比如打骂、体罚、催肥，比如完全不考虑年龄和承受极限的高强度训练，比如兴奋剂。

失去使用价值之后，他们就会被彻底抛弃，没有人管他们的未来，甚至没有人为他们承担治疗费用。才力因没钱住院，错过了抢救时间。董芳霄为了离开轮椅，做了八次手术，花光了全家的积蓄。

从那以后，再不看这些孩子参加的体育项目，因为即便隔着屏幕也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得知东京奥运会蝶泳冠军的中国弃婴的身份，竟为她庆幸。尽管深知，她或许也是邵氏孤儿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