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思考自己時,最先湧上心頭的感情是羞恥。對她而言,思考自己,是一間充滿恥辱和痛苦的事。她既不思考也不講話,最終忘記了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因不了解自己而感到手足無措,但握著筆的手指再次出力。
我也是受害者。
繼2022來臨之後,東亞文化圈也沈浸在虎年的喜氣氛圍中,但正當許多人開始展望未來的同時,有一群人仍在與時間賽跑,希望在死亡來臨前,能夠為自己的過去討回公道。其中,不論是在性別或教育程度都普遍處於弱勢的慰安婦,大概是在這些以轉型正義為訴求的群體中,機會最為渺茫的一群。
沒有高潮迭起的起伏 由證詞編織而成的慰安婦史料
就在2017年獲得廣大迴響的《花漾奶奶秀英文》(아이 캔 스피크)上映的前一年,作家金息(김숨)以朝鮮慰安婦的證詞為藍本,完成了虛構小說《最後一個人》(한 명)。沒有高潮迭起的情節安排,或是協助觀眾堆疊情緒的煽情配樂,這本僅僅是由一名慰安婦的現在與過去交織而成的作品,卻以最樸質無華的方式,串起了無數慰安婦的遭遇,藉由文字記錄了這段世界至今仍不願正視的歷史。
只剩下一個人了。原本是兩個人,但昨晚,其中一個人與世長辭。
短短一行字,就凸顯了慰安婦凋零的淒涼感,同時也顯示作者以精煉文字說故事的技巧。《最後一個人》原文書名為《한 명》(直譯為「一名」),其中的「한」在韓文中雖然是「一」,但也暗示了書中的主角雖然只有一個「她」,藉由「她」腦中關於其他的記憶,讓「她」同時也成為了一種慰安婦集體記憶的存在。
以貓、狗、喜鵲隱喻 在歷史中遺失姓名的「她」
不僅僅是藉由主角的回憶,呈現了證詞中慰安婦的生活情境,透過故事發展中的一些動物,如:被抓走的貓、被迫生育到殘廢的狗,及死去的喜鵲等,也在書中成為隱喻。不過最大的隱喻,或許還是「姓名」。
在戰爭中被當成洩慾的工具、戰後對於自身遭遇感到恥辱,數十年後終於鼓起勇氣說出口,卻又遭到質疑與歧視,一連串的不公義及緊接而來的恐懼及羞恥感,讓這些有名有姓的少女從被冠上各種日本名的贗品,變成隱姓埋名的失語者。然而,「她」們終究將明白,唯有正視歷史,並起身對抗世界的刻意遺忘,才能找回自己的姓名及人生。
讓我們一起成為「最後一個人」
包含二戰時期的慰安婦,韓戰後的「洋公主」,同樣的故事不只存在於韓國,也是許多台灣女性曾經歷的生命歷程。然而,她們之中許多人沒有接受過教育,歷經磨難返國後隱瞞自身的遭遇,最後平淡、哀悽地懷抱著秘密離開人世。二戰至今已結束逾70年,許多戰爭罪行紛紛被遺忘,甚至從未被承認,而《最後一個人》正是為了讓人們「記得」而完成的作品,不只乘載了數十萬受難婦女的記憶,也讓讀者藉由閱讀這些文字,成為「한」中繼承記憶的其中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