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山海

發現對岸有部動畫以《山海經》為主題，看了第一集探探底細。原本以為是兒童向節目，後來查到湖南文藝出了本同名書籍，卻是「獻給渴望知識﹍﹍的大人和小孩」。想想也對，不把這類古籍變成天線寶寶，現代人大概看不下去。

《山海經》中現實與想像難分彼此的地理圖景有許許多多匪夷所思的名物與奇獸，影響甚廣。陶淵明有「流觀山海圖」句。魯迅寫過一篇〈阿長與山海經〉。阿長是魯迅的保姆，本來魯迅「實在不太佩服她」，嫌她有一堆瑣碎的規矩。但也正是阿長為魯迅買來他心心念念的圖畫版《山海經》：「哥兒，有畫兒的『三哼經』，我給你買來了！」從字符逸散而出的鄉音與人情，讓我對這位大娘印象很深，覺得比魯迅小說裡那些廣為人知的阿Q、孔乙己有意思。

當代霹靂布袋戲中有許多角色的名字便取自《山海經》。窮奇、泰逢一類古奧詞彙，莫名所以卻又似乎內蘊大威能，正所謂「不明覺厲」。尤其「泰逢」總讓我想到希臘神話的Typhon，後者據說即是typhoon（颱風）的語源。

幾年前聯經出過一本《觀山海》，以今人筆觸重新繪製古老而魅幻的獸。其實，魯迅珍愛的那套圖畫版《山海經》固然人情可貴，用紙和作畫都粗劣得不得了。現代讀者有幸，能一觀古人所未能睹的瑰麗「山海圖」。

動畫《不白吃話山海經》第一集提到《山海經》記載的一種奇物能指引迷途。恰巧我最近想起的年少時電玩遊戲經典「仙劍奇俠傳」便有好些惱人的迷宮。深探迷宮已屬不易，最麻煩的是進入迷離虎穴得寶後還需循路而出。遊戲內沒有《山海經》的「迷穀」，倒是有引路蜂和土靈珠。只是迷穀也好，引路蜂與土靈珠也罷，都無法引領入迷的人走出那片名為「童年」的山海。

民國一百一十一年五月二十八日於嘉義鵲枝寫譯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