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臍君的電影窗簾
更新於 2022/07/13閱讀時間約 15 分鐘

《們》影評｜12個象徵與結局解惑：恐怖情人不會只有一種面貌。如果你也遇過，創傷還在嗎？

A24出品的心理懸疑驚悚類意識流作品，無疑是近期最獵奇又詭異的佳作。有許多隱喻和難解的橋段，即使最後有鮮明又具象化的解釋，對一般觀眾或許可以看到一半👉主角視角的【表述】，但這部片尚有【裡述】，這或許是導演藏在最深處的意喻，肚臍君於文末解說。 《們》對於本篇作者「我」本人，則是喚起創傷記憶的鑰匙.... 如果你也像我遇過恐怖情人、陷入一段難以逃生的關係，後續經歷了一系列的創傷修復期。那麼....
你的惡夢 結束了嗎？

👉本篇文章大綱：
  1. 10秒無雷推薦
  2. 劇透與12大象徵
  3. QA解惑、一般表述
  4. 結局意涵、潛藏裡述
另一款海報-站在隧道前的女主角(A24)
另一款海報-站在隧道前的女主角(A24)

1.【10秒無雷推薦】 

整體評價：8.0⭐

(吃不到電波會扣3顆⭐)
《們》的調性相當獨特：畫面寫意又詭異，配樂悠揚又憂傷。就像女主角的狀況一樣，脫離了一段受傷的關係後，感到輕鬆卻仍處在創傷邊緣。
全片使用象徵隱喻手法，使用非常多無對白的靜態片段，節奏偏緩但充滿著詭異的謎團。如果觀眾有相當的生活經驗，或對於心理學、藝術有獨特的見解，比較能吃到導演所傳遞的電波。 本片與主流的驚悚恐怖有極大差異性，無跳嚇、無超格鬼怪，採用獵奇畫面與意識流來傳遞人性恐懼。漂亮的景色、詭異的人們、空靈的聲音，女主彷彿進入一個異世界。最後導演到底想表達什麼？值得觀後討論~ 
視覺 ★★★★★
驚嚇 ★★☆☆☆
劇情 ★★☆☆☆
手法 ★★★★★
氛圍 ★★★★☆
📢以下涉有劇情-----

2.【劇透與12大象徵】

女主角哈珀與先生詹姆斯的關係一直緊張激烈，哈珀提出離婚卻遭到詹姆斯的情緒勒索與自殺威脅。某次經歷了先生暴力傷害後，毅然把他推出門外並不接受他的道歉....想不到，隨後就目擊了詹姆斯墜樓的一瞬間.... 詹姆斯慘死在樓下的鐵柵欄，柵欄頂端的尖刺刺穿他的手掌把屍體半吊著，腳因為撞擊而彎曲成90度，死也不瞑目。
墜樓的丈夫-詹姆斯(A24)
為了轉換心情，哈珀到一處世外桃源的別墅渡假。在屋主傑佛瑞介紹完屋內設施與周遭環境後，哈珀開始探索周遭美麗的景色。這別墅佇立於一個遠離都市、飽含原始森林與草原的地方，似乎周遭都沒有人。 哈珀開始遭遇到一些怪異的男人：一個全身赤裸追逐她，甚至要入侵租屋處但不說話的裸男；一個戴著面具想跟她玩躲貓貓、但被拒絕後開始謾罵的小孩；一個道貌岸然願意聽她宣洩內心、卻又不給予同理反倒要哈珀懺悔的神父。
來到酒吧，撞見了屋主傑佛瑞、老闆和兩個客人，而後逮捕裸男的警察也跟著進來喝酒，向哈珀表示因為沒有蒐證到裸男實際的犯行而放了他。哈珀驚慌憤怒地回到租屋處，但夜晚時別墅開始被各男人們試圖輪番入侵。哈珀從驚慌到憤怒到冷靜，一一擊退了各種詭異的男人，他們擁有著同樣的狀態：裂成兩半的手臂、相似的臉孔、折彎的腳。最後出現的裸男以綠人的詭異型態出現，不斷從自身的陰部口部生出另一個男人後死亡、不斷地出生死亡，最後出現的是前夫詹姆斯。
隔天一早，哈珀的女性朋友挺著大肚子開車前來救援，看到了地上的血跡與撞殘的車子，最後看到了哈珀，兩人相視一笑。這整段從寫實到超現實的經歷，到底是真是假呢？那些男人到底是代表什麼？
初來到別墅摘下蘋果吃的哈珀(A24)
🧔古怪man：屋主傑佛瑞
初登場的男人，友善禮貌，熱心大方，但莫名散發著一種尷尬的氛圍。他象徵某種外顯行為較古怪的男性。會開一些不好笑的玩笑、不會讀空氣，有種刻意想表現禮貌、喜好給予的感覺，時不時會熱心到超越界線。傑佛瑞應該是所有男人中最為表層社會化的一個，他曾說自己被父親指責「不會是個好軍人」恐怕是來自他友善庸懦、缺乏大眾刻板印象中男性該有的權威性。 遇到這類人不會想靠近他，但又不好意思拒絕或逃離。畢竟對方也沒做什麼嚴重的事，就會讓你陷入尷尬與兩難，你若是硬性的抗拒反而奇怪🙄
傑佛瑞試圖親近哈珀，請喝酒或給予幫助(A24)
🧔野性man：怪異的裸男
從隧道另一端奔走過來，而後尾隨哈珀找到別墅。他象徵男性最原始尚未社會化的狀態：性、好奇、侵犯。他不會講話就不能溝通，好像也不傷人？但就這麼存在那裏就足夠叫人恐懼。裸男有著一些儀式化行為，用一個綠葉插在自己身上的傷口，最後轉生成了鬼怪般的綠人。 裸男在劇中最驚悚的一幕就是，在別墅門外從投信口伸出顫顫巍巍的手，哈珀被抓後用刀刺穿，而裸男的手臂在抽出時被卡在洞口刀子硬生生割開成兩半。
裸男頭上植入葉子(A24)
🧔任性man：戴面具的小孩山謬
打扮舉止反差極大，穿著成熟的西裝，但詭異面具後竟是老小孩的模樣。他象徵一個自私幼稚、行為偏差的小孩大人。 你是否遇過一種人：想彰顯自己的成熟，但情緒行為卻很不成熟；對拒絕相當敏感，一但願望沒辦法達成就會惡言相向。明明已經成年卻像個愛找媽媽討糖吃的壞脾氣小孩。這類人難以自給自足，總會需要他人的付出或妥協來獲得滿足。
山謬戴著面具出現在哈珀身畔(A24)
🧔惡意man：雙面人神父
穩重冷靜，幫助哈珀打發走山謬的神父，看似一切正常時卻在聽她告解時伸出了鹹豬手，對於哈珀的遭遇完全不同理，反過來要她檢討自己的行為。神父象徵著社會上常見的雙面人，會用相對較高的身份包裝自己，每一行為中也有潛藏的目的性。 神父是劇中對白最多的男性，言詞上有著諸多性暗示。在後段又再次出現在別墅內對哈珀進行性騷擾。除了言語上的羞辱、甚至用鳥嘴般裂開的手臂掐住哈珀。
聽哈珀抒發內心的神父，看似友善？(A24)
🧔冷漠man：無視他人感受的警察
公權力的代表，一男一女警察逮捕了入侵民宅的裸男，女警較為友善，男警則較冷漠。在酒吧中透露裸男已被釋放的消息，但又無視女主感受到的威脅與無助。男警察象徵在社會上擁有較高公權力的人，本應是保護民眾安危的公僕，但冷漠而缺乏同理心。「反正實質傷害還沒造成，所以漠視不管。」
男警在酒吧與哈珀對話(A24)
🧔打量man：酒吧老闆與兩個客人
酒吧老闆和兩名男客人戲份極少，但他們也有著相似的臉孔。他們象徵著不懷好意或歧視的大男人。雖然只是「打量」而已，但表情隱隱約約透露著什麼？或許是疑惑女性來這地方做什麼，也或許是打量女性的外貌、伺機而動。他們沒做什麼壞事，直到試圖闖入別墅。
🔑蘋果與蛇 預告片中有一個畫面是A24的LOGO在花園中，有著蘋果與蛇。在最初哈珀來到別墅時私摘蘋果吃，被屋主傑佛瑞開了個禁果的玩笑。亞當夏娃、禁果的故事已經被各劇本大量運用，在此片中似乎是暗喻著：「吃了蘋果的哈珀是始作俑者，是這一切的開端。」
🔑隧道與男人 西方的都市傳說—無臉的查理，又稱綠人，時常徘徊於隧道口。遭受意外而毀容的他雖然嚇人但相當可憐，似乎也不曾做過什麼壞事，但卻被轉變成怪談。
🔑飛揚的蒲公英 裸男朝著哈珀噴出蒲公英，沒有導致哈珀驚慌逃竄，反而像中邪般陷入迷茫。裸男與蒲公英象徵男人與精子，讓受害的女性受孕後反讓其陷入泥淖。
🔑投信口與手 裸男從投信口中偷窺，然後伸出手鑽入，似乎想要碰觸到什麼？這個畫面是恐怖情人的最佳寫照，就像詹姆斯那樣。他渴望愛、情勒著哈珀，總是無所不用其極想靠近、接觸愛人，即使雙方都已經滿身傷了。手一抓到了哈珀便緊緊不放，但這哪是正常健全的關係呢？抓得越緊對方越想逃，於是手被狠狠地用刀刺入。 (導演在這裡特寫的手是顫顫巍巍、可憐兮兮的，不是歹徒想抓人那種情境)
遍體麟傷的裸男，試圖透過投信口伸出手(A24)
🔑麗達與天鵝
古希臘神話眾神之父—宙斯愛上了麗達，化身為一隻天鵝去引誘她和她交歡。然後麗達又和夫婿斯巴達國王廷達瑞俄斯親熱。麗達後來竟產下了兩枚雙黃蛋，孵出了兩男兩女：其中雙子是卡斯托耳和波盧克斯，這便是雙子座的由來。
神父騷擾哈珀時運用到了這段神話，然後用裂開彷彿鳥類嘴巴的雙手進行騷擾。但....是不是也暗示著哈珀並非忠誠？
🔑綠人與希拉納吉 綠人的臉孔在裸男、教堂中均出現。搭配光影的變化呈現鬼魅的型態，手法堪稱一絕！綠人（Green Man）在遠古歐洲時期就已出現，從建築、傢俱、教堂擺飾都可能出現，象徵重生與自然力量。希拉納吉（Sheela-na-gig）是一個雙手拉開陰部的女神，象徵生育與生死。
綠人(左)與希拉納吉(右)

3.【QA解惑、一般表述】

🔔為何men不斷重生？前夫也重生了嗎？
親密關係並非陌生關係，說斬斷就斬斷。哈珀過去想必長時間遭受許多前夫詹姆斯性格中的特質影響，這些特質宛若怪物輪番給她驚嚇、試圖引起她注意。 與恐怖情人相處就像經歷一場又一場戰鬥，你會從驚慌到麻木。這些強烈的特質通常不會一起出現在同個人身上，但他們都屬於詹姆斯。哈珀的潛意識重現了過往種種源自前夫的恐懼，最後統合，直視恐懼、回歸平靜。
🔔結尾中找到女主的閨密，貌似懷孕？
最多人疑惑的點，閨密懷孕有什麼隱喻呢？其實片尾原本有一段對話但後來被導演刪去了，他認為這樣更好。 肚臍君分享兩種解讀方式： 【1】再次強調女性在生育方面的束縛： 即使哈珀逃離了那些投射與幻象，但一直站在她這兒的閨密也懷孕了。像是在隱喻女性逃不了面臨生育責任的命運。無論你是否堅強、擺脫過往。 【2】閨密一直不存在，僅是分裂的自我： 從劇中某些線索來看，肚臍君傾向這個論點→這一切都只是哈珀內心的世界，都是虛幻的。人在遭遇難以承受的打擊時，會有脫離現實的狀態進行心理防衛，類似「分裂」。哈珀和閨密是兩個分裂的自我、分擔不同的壓力，一個壓力點是恐怖情人，一個壓力點是懷孕。
🔔殘留血跡與車，這個夜晚是真的嗎？
外媒採訪時，導演與演員的說詞一致：這沒有標準答案，依照觀眾自身經驗去解讀。整部劇刻意留有許多空白讓觀眾自己填補。女主演員表示這些疑問像是催化劑般、會讓你好奇且去思考生活中的疑問。 肚臍君的解讀延續前題：「一切都是幻象」眾多擁有同樣面孔的男人、各種詭異的變形與死亡重生....怎會是現實呢？哈珀與閨密都看的到血跡與撞壞的車，代表她們都是同處幻象裡的一份子，而這些經歷對她們而言很真實。
男人們都有著同一張臉，由Rory Kinnear飾演 (A24)

👩‍🦰一般表述：
女性不平等議題、父權思想、情緒勒索、創傷療癒 藉由女主角內心的投射幻象來呈現各種男人，女性在一段帶來傷害的親密關係中會遇到什麼狀況。而這類的親密關係也是社會的縮影，描述著女性長久以來受到的不平等待遇與輕視。哈珀從恐懼→逃竄→麻木反擊，是她重生的過程。
創傷不是過了就消失，在獨自的午夜時分，它仍會像蛇一樣往腦海裡鑽入、糾纏著受害者的大腦讓往事一一重現。你必須拾起名為勇氣的「斧頭」，用力斬斷那條蛇與傷害的輪迴，釋放自己那渴望重回自由的心。

4.【結局意涵、潛藏裡述】

哈珀內心的魔(恐懼)不斷死亡與重生，全片用盡各種手段來象徵。但她最後真的克服了嗎？帶來恐懼之人已死、傷害停損，倖存者原本是可以拋棄過往好好療傷過日子呀？但天有時不從人願，那就是——懷上對方的孩子。劇中有相當多線索直指「生育」：
  • 蒲公英吹向哈珀(受精)
  • 綠人與希拉納吉象徵的重生與生育
  • 蘋果樹與掉落的蘋果
  • 不斷出生的男人
  • 懷孕的閨密
在一些親密關係與創傷療癒的書籍當中，幾乎每個PTSD的患者都會嘗試斬斷過往並建構起新的生活，房子、親族、工作....很多是可以替換甚至拋棄的，唯一會讓當事人糾纏不清、難以徹底遠離傷痛情境的就是子女。
👉生育才是哈珀最後要面臨的關卡，這孩子會不會「有其父必有其子」呢？母親通常是愛著孩子的，但如果孩子的出生會讓她連結到過往恐懼該如何是好？在結局中哈珀已通過了夢幻莊園的關卡以及Boss詹姆斯與他各種靈魂拷問；接下來閨密(另一部分的哈珀)即將開車載她前往下一關：「面對生育的焦慮」
恐慌與焦慮纏身，哈珀該如何應對？(A24)

👤潛藏裡述：
是否聽聞：受害者心態、受害轉加害、一個巴掌拍不響呢？ 這些論述對多數觀眾可能比較腦補些，會提出裡述的原因是我在觀影時持續有種不協調感，並勾勒出我自己的創傷經驗😥
詹姆斯指責哈珀「偽裝成受害者」，以及女主的「反應」是最大的原因。另外，神父對哈珀提到了尤利西斯與天鵝....似乎在暗示著哈珀的不忠？ 不知看完此片的你是否對女主角有強烈的同情或同理呢？肚臍君算共感能力較強的觀眾了，但看到女主角的表情與肢體語言、竟讓我內心無法全然的站在她那邊。以下回顧劇中細節：
🩸閨密在電話中無條件的同鼻孔出氣 🩸哈珀在傑佛瑞離開後隨即揶揄他的鄉下感 🩸面對面具男孩的冷硬嫌棄 🩸對神父告解時只能接受支持性說詞 🩸不理解裸男的狀況只希望他一直被關著 🩸在酒吧發了脾氣轉身離去 🩸對綠人伸出的手用刀刺下去 🩸回憶中與前夫相處時同樣厲聲暴躁
前夫詹姆斯固然是個以愛為名行情緒勒索的問題人物，但本片導演對女主的指導塑造上似乎也暗示著哈珀也並非是溫暖富有同理心的人，甚至也有攻擊性？似乎不完全是個受害者。但這裡是哈珀腦中的幻境，故偏向單以受害者情結的視角來呈現。
哈珀與詹姆斯的對話，來自內心的自我認同與焦慮(A24) 
在親密關係中會是非黑即白的：

一個好一個壞？一個加害一個被害？
很多親密關係中雙方都是加害/受害者，都是撕裂關係的兇手。在社會風氣之下男性容易被冠上刻板的帽子，性侵犯、暴力傷害多是男性，一旦被扣上了就拿不下來，更是彰顯另一半女性的委屈與楚楚可憐。詹姆斯大吼著「不要再委裝成受害者」這句或許略有蹊蹺。 
詹姆斯到底是意外墜樓還是自殺報復？
身為旁觀者/觀眾/你是無法完全理解的。詹姆斯於片尾那句「只是想要妳的愛」搭配先前的動粗與委屈，這些違和的反應都只是結果，先前雙方的故事我們並不知曉。面對他人的私事我們需要拿掉上帝視角避免單一的批判，面對自己的私人關係則可以學習畫下界線、設定停損、重生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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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遭遇到恐怖情人是永生難忘的經歷，如果你也像肚臍君一樣容易被情緒勒索，或是這段交往關係比較封閉少有外人參與，要脫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為對方真的會以死要脅.... 而你，真有膽氣去激怒對方推他一把。試驗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會去做嗎？
觀看《們》時不斷有種既視感，當時我就如被滾水煮的青蛙，發現事情大條時已經難以脫身，時間一久連自己都被搞到不正常了。更可怕的是對方擅長抹黑、會先你一步發動群眾攻擊、讓其他人認為你才是有問題的一方，試圖孤立你的感官與心智。當肚臍君脫離這段關係後的兩年內都不斷在修復自我並找尋這段關係的答案，甚至有時也會出現幻覺、精神崩潰到難以區分現實生活和腦中幻覺.... 不幸中的大幸是：經歷這些過程、會感受到自己的成長與蛻變。下方有一些資訊強烈推薦，或許遭遇到類似情人時能有警覺。另一方面，觀看別人的私密關係時是否能保有客觀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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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若有機會再分享我自己過去的遭遇，

簡直像八點檔、很精采但也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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