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遞嬗的陣痛、帝國的倒塌——《末代皇帝》

在這個中國在毀滅與重生的痛苦轉化時期，溥儀的一生無疑是中國清朝的縮影。    

《末代皇帝》是導演柏納多·貝托魯奇的作品，他因為這部電影獲得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導演獎，這部電影由尊龍、陳沖、彼得·奧圖爾、英若誠、丹尼斯·鄧恩、黃自強、坂本龍一、 Maggie Han、里克·揚、鄔君梅和陳凱歌主演。剛好因為數位修復的關係，重新在院線上映，所以就跑去看了，整體上來說，導演讓溥儀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抓住後與其回憶錄，兩者交錯穿插，使得整部電影起先在華麗與蒼涼間轉圜，形成強烈的對比，讓觀眾在看完結尾後產生一種不勝唏噓之感。

在這個中國在毀滅與重生的痛苦轉化時期，溥儀的一生無疑是中國清朝的縮影，成為一位近代的傳奇人物，從宏觀的角度來看，柏納多·貝托魯奇正在梳理這一段動盪時代的歷史，但以微觀的角度來看，其關照的其實是對溥儀的細膩描繪。我想這也是這部影片跳脫歷史紀錄片的陳腔濫調，從歷史相關題材中脫穎而出的原因。

曾經貴為一朝天子的溥儀竟淪落為戰俘，畫面中的灰白色調與「皇帝」二字形成強烈對比。

從電影一開始來說好了，一開始的開頭是一大群人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抓去思想改造營的畫面，其中有幾個人因為認出也成為戰俘的溥儀，因此稱他為「皇帝」，曾經貴為一朝天子的溥儀竟淪落為戰俘，畫面中的灰白色調與「皇帝」二字形成強烈對比。接著來到溥儀童年時期的回憶，我想溥儀終其一生都是孤獨的，在年幼時期被關在偌大的紫禁城裡，形同軟禁，且導演在拍攝紫禁城內部時，紫禁城內部的斑駁以及慈禧太后、侍女以及太妃們不合時宜的妝容（過多的死魚眼似的粉底以及像染了層灰的腮紅及唇妝）巧妙的形成一種清代已衰落且苟延殘喘的暗喻，慈禧太后在死前所喝的烏龜湯以及命三歲的孩子成為皇帝等等事蹟，雖說其中必定參雜一些導演對歷史的想像畫面，但以現代人的視角而言，我想是十分新奇且滿足想像的。

三歲的溥儀，矇懞懂懂未經世事的孩子；八歲的溥儀，迷戀乳母遺失權利的時期；十五歲的溥儀，努力想逃出紫禁城這片方形天空，圍牆阻礙了他的視野與資訊來源，使他在目擊歷史之餘，也成了不可靠的歷史敘事者。溥儀對牆外的世界所知甚少，直到某天弟弟溥傑的一句無心之言，才讓他驚覺自己不是坐在龍椅上看戲的貴賓，而是在舞台上粉墨登場的丑角。一直到最終終於如願以償離開牢籠，卻不知道他踏入的世界是另外一個關於權勢與金錢的更巨大的牢籠。從小到大只知道一種遊戲，就是讓官員追著自己跑的溥儀，終其一生面對了許多分離，從電影鏡頭來看，從小離開母親身邊，乳母被帶走後，追著轎子跑的溥儀，，得知生母過世的溥儀企圖出宮遭到攔阻的溥儀，對小老婆文琇離開產生慌亂的溥儀，日軍強制將婉容送至療養院無能為力的溥儀，一聲一聲叫著「阿瑪」，卻更常看到父親的背影的溥儀，都是烘托出溥儀一種對母性的依賴以及對父親的嚮往的畫面。另外，家庭教師莊士敦、管理戰犯的所長，都成了父親形象的替代品，填補了溥儀對父親形象的淡泊與空白，並成為其人生導師。

在紫禁城裡的時間彷彿與外界是毫不相關的、停滯不前的，以至於甫剛接觸西方事務的溥儀以及在電影中所展現想改革的精神，令其成為一種尷尬的角色，想獲得他人的敬重，卻仍是青澀的少年，在與世界隔絕的紫禁城裡，溥儀錯失了與世界接軌的機會。

《末代皇帝》中時代遞嬗的陣痛、帝國的倒塌，帶來了當年未能體會的傷感與驚悚。

飾演成年後的溥儀是華裔美籍演員尊龍，尊龍是一位眉宇間充滿英氣的演員，其俊美的長相十分適合飾演一位皇族後代，令人印象深刻的其實是尊龍的眼睛，透露出一股乾淨澄澈的質感，提醒觀眾，溥儀始終是一個孤獨少年，但是無論是身處在生命中的哪一個階段，溥儀的夢想在現實的殘忍之前總是顯得那麼殘破且不堪一擊，在他試圖展現企圖心之時，卻總是像在證明自己的天真。最後，在片尾登場的幼小的紅衛兵，與溥儀的懷抱天真與理想形成了一體兩面的鮮明對比。他們一樣是長不大的孩子，唯一不同的是，封存時間的並非紫禁城與帝制，而是摧毀純真人性的文化大革命。遲暮之年的溥儀回到已成為觀光景點的紫禁城，將珍藏的蟋蟀送給管理員的兒子後消失無蹤。如果將這幕與溥儀從內務總管手中得到蟋蟀的回憶相互對照，便有了耐人尋味的意義不僅代表世代的傳承，也暗示溥儀在繁華散盡，看遍人性與世間冷暖後，終於從童年的夢中醒來，在時光重新轉動之時，踏上成為「大人」的階梯，《末代皇帝》中如夢似幻的片尾，延續了柏納多·貝托魯奇在片中渲染的超現實氣氛，《末代皇帝》中時代遞嬗的陣痛、帝國的倒塌，帶來了當年未能體會的傷感與驚悚。

看完整齣電影寫評論時，我想我一直在思考並認為，拍攝影片的長度與文字的多寡跟觀影者看完影片後的心得並不能成正比，文字的多寡跟每個人想表達事物也不能成正比，與其用繁多的文字去表達，我更願意只寫下重點文字，因為我想那才是更真實的感覺，更加貼近身而為人生活的本質，「真誠」，且有太多的觀影心得是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我想這就是觀賞電影美妙之處，一切盡不在言中，有太多的事情經過太多的言語詮釋便會顯得俗不可耐，然而這部電影仍然給予觀眾一個非常夢幻的世界，也透露出活在自己世界的可悲之處，令人為其感到悲傷，戲劇的本質在於關照人性、洗滌人性，這大概就是電影（戲劇）之所以存在於世上歷久不衰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