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紀錄】#03 破鍋自有爛鍋蓋的幸福 — 讀山本文緒《自轉公轉》

《自轉公轉》中的女主角小都初次與男友貫一約會，談到自己從東京搬回老家為的是要照顧更年期的媽媽。回到老家之後，不但要照顧父母，又得料理家事，工作也得全心投入，生活像是踩在一個巨大的齒輪，停不下來，時時刻刻感覺力不從心。貫一的一句「自轉又公轉」，點出小都生活的庸碌與困窘。這樣的角色設定，應該是許多跟小都同齡的30+女子都擁有的共同經驗，對於自己不上不下的狀態感到迷惘，但是要如何擺脫迷霧卻又找不到答案。

小都生活的窘境也反映在與貫一的交往關係上。貫一只有中學畢業，因為父親酗酒導致母親離家，對自己的出身背景充滿自卑。而人面對自卑的方式經常定義了我們的行為個性。貫一的自卑感讓他從不主動開口與小都討論未來計畫，光是談到同居與否兩人就不同調，遇到不想談的話題就開始賣弄平常從書上看到的知識，繞道而行。而在與小都交往沒多久，貫一工作的壽司店突然結束營業，兩人的關係隨著貫一的失業更加搖擺不定。儘管小都也多次評價貫一的外在條件，思考兩人關係是否能有穩定的未來，但一想到自己的生活狀態也非極佳，只好繼續維持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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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重大的轉折出現在兩人某次出遊。貫一因駕照過期卻仍照常開車而被警方逮捕後，小都對貫一隱瞞的行為相當不滿，於是決定不再聯繫。

直到小都參加了災區的志工活動，過程中除了體驗到種種不便，甚至因身體不適變成受照顧者的角色，接受災區居民的協助與幫忙，此時小都才了解到自身的脆弱與侷限，各種情緒一湧而上，讓小都決定主動聯繫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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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工的橋段，同樣出現在小說家辻村深月談論婚戀關係的懸疑愛情小說《傲慢與善良》中。《傲慢與善良》有多段關於愛與關係的精彩辯證，多數集中在男女主角架與真實參加相親活動的內心想法。例如談及擇偶標準，辻村深月一針見血地寫出：「人下意識給自己打了分數，若遇上的對象不及自己的分數，他就會說對方『不是對的人』。意思是—我的價值沒這麼低，得來個價值更高的對象才配得上我。」

參加相親活動的男女明明都是「同類」，卻根本不想先理解對方，而是毫不客氣的直接給予評價。下意識的將自己擺放在制高點，做低對方的身分。打分數的行為，反映出來的其實就是自身的傲慢，認為自己的分數比較高，值得擁有更美好的幸褔。而對於關係的探討，辻村深月一樣在小說尾段以志工活動做為一個出口，指引女主角真實透過志工活動的實踐，看見生活的另一種面向，了解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樣貌，進而採取對愛的關係的行動。

有趣的是，小都與真實所面對的愛的難題，其實山本文緒早已透過小都與兩位女性友人的聊天對話中給出答案：或者分手找下一位，或者接納自己也肯定對方，不再以外在條件評價對方。事實上，貫一並沒有改變，是小都經歷了志工活動之後改變自己的想法，讓她採取了不同以往的行動，決定誠實面對自己的情感，把握與貫一的戀愛關係。而一旦願意直視關係的各種面向，這樣的關係，在山本文緒眼中，正是貫一對小都說的「破鍋自有爛鍋蓋」啊！

「破鍋自有爛鍋蓋」趣味的點出社會上多數人對於渴求關係的盲點，大家在挑剔擇偶對象時，總是不自覺地把對方的缺失放大檢視，忽略了自己也有相對侷限的一面，兩個人相處不可能會永遠都像新買的鍋蓋組一樣漂亮契合。這句話是整本小說我最喜歡的一個概念，它是山本文緒一個溫柔的提醒：「其實不需要一心一意想著要幸福。老是鑽牛角尖，總想著非得獲得幸福不可的話，只要遇上一點不幸就會無法容忍。人生就算有些不幸也無所謂，畢竟不可能盡如人意。」

《自轉公轉》顯然是一本談論愛的小說。不同於辻村深月以尖銳的筆觸辯論愛的傲慢與良善，山本文緒則是透過小都與貫一處理關係的各種挫敗，試圖傳達唯有了解到「自轉公轉」才是生活的常態，降低期待值之後，自然能感受到「破鍋自有爛鍋蓋」就是幸福。

【同場加映】特別推薦蔣亞妮的書評，非常喜歡♡

作家蔣亞妮評《自轉公轉》：山本文緒的成功，總在她找出了最接近真實的那種顏色 https://reading.udn.com/read/story/122749/6124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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