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02|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潘式片局】神導米勒再出手!《三千年的渴望》:在人生故事裡,你是主角、配角、還是路人?

    想像一個狀況:一場熱鬧的宴會裡,賓客雲集、人聲鼎沸,當每個參與其中的人都期待宴會的主人,隨著聚光燈和高潮配樂翩然站上舞台時,那裡卻空無一人。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主人缺席了,他瑟縮在小閣樓裡,透過地板的縫隙窺視著,那個本該屬於他的焦點和榮耀,隨時可能被別人奪走。
    地位崇高的澳洲籍導演喬治米勒(George Miller)最新作品《三千年的渴望》(Three Thousand Years of Longing),儘管表面上是一個結合神話傳說和炫目特效的奇幻史詩,但是故事的深究心靈層面,它其實是一段關於孤獨焦慮的自說自話。
    《三千年的渴望》電影預告
    一直以來,米勒的風格多元、類型多變,不過他那些功成名就的作品,往往都有相同的一種要素:改編自經典文本。《衝鋒飛車隊》(Mad Max)來自詹姆士麥考斯蘭(James McCausland)的反烏托邦末日預言;《羅倫佐的油》(Lorenzo's Oil)是奧登夫婦(Augusto&Michaela Odonee)為罹患罕病的獨生子尋求治療的真實經歷;《我不笨,所以我有話說》(Babe)將狄克金史密斯(Dick King-Smith)的童話小說《牧羊豬》(The Sheep-Pig)予以真人化。
    《三千年的渴望》也不例外,原始文本是英國女作家AS拜厄特(A. S. Byatt)在1994年發表的短篇小說合輯《夜鶯眼中的巨靈》(The Djinn in the Nightingale's Eye)裡的中篇《瓶中精靈》(The Glass Coffin)──一位敘事學家前往伊斯坦堡出差時,取得一只被稱為「夜鶯之眼」的骨董水晶瓶,意外釋放出居住其中的精靈。永生不死的精靈允諾給予她三個願望,使得一向理性自持的她陷入矛盾掙扎……
    米勒在小說發行不久就開始閱讀並深陷其中,設法買下授權積極推動前製籌拍。只是礙於手中尚有包含《快樂腳》(Happy Feet)在內的好幾部片約,所以直到2015年《瘋狂麥斯:憤怒道》(Mad Max: Fury Road)上映後,才有時間正式啟動,前後共花了三年左右的時間將劇本打磨至定稿。
    至於貫穿全片的兩位要角:飾演學者艾莉西亞(Alithea)的蒂妲史雲頓(Tilda Swinton)、以及擔任精靈的伊卓瑞斯艾巴(Idris Elba),大約在2019年年中獲得邀約;兩人在看完定稿劇本後,都是第一時間就答應演出。其他搭配的演員還有阿米托拉古姆(Aamito Lagum)、布爾庫格爾格達爾(Burcu Gölgedar)、馬泰奧波切利(Matteo Bocelli)、尼古拉斯穆瓦德(Nicolas Mouawad)、戴維科林斯(David Collins)、安吉特里克(Angie Tricker)、傑克布蘭迪(Jack Braddy)、皮婭桑德波特(Pia Thunderbolt)等人。
    ※以下內容包含劇透及個人主觀陳述,請斟酌閱覽
    全長一百零八分鐘的劇情,大致可以區分為三種不同層次的敘事:第一層是包含開場、落幕在內,貫穿全局的第一人稱旁白,也就是艾莉西亞的平實口白;第二層是精靈的回憶,包含過去三千年以來他的等待與經歷,還有他愛過遇過的每個人;第三層是艾莉西亞與精靈的現在,他們從陌生到互信、再墜入愛河的過程。觀眾可以在一面銀幕的連續敘事中,很自然的將三種不同時空、甚至不同次元的故事串在一起,米勒與後製團隊的高超剪輯功不可沒。
    由於艾莉西亞一出場就自稱是「說故事、分析故事的人」,精靈的自述也是以說故事的方式展開,在漆黑劇院環境中的觀眾,剛開始難免會有點困惑:都是你們的親身經歷,為什麼可以陳述得這麼平靜無波、甚至有點超然世外呢?直到過了一段時間後,觀眾們才有機會逐漸看到兩位主角的情緒波動。這種鋪陳手法其實和現代商業電影的常規大相逕庭,不難猜想導演的用意,是想留給觀眾更多空間去認識兩位主角的背景,並理解他們的困境和動機。
    電影的前半的主場景,集中在狹小的飯店房間裡,讓艾莉西亞藉著精靈的陳述雲遊物外,想像關於示巴女王、蘇利曼一世、穆斯塔法、艾齊……等人所處的舊世界。累積在艾莉西亞腦中的各種神話和傳說,使她毫不費力就能進入精靈的敘事;但是這裡也會浮現一個疑點:精靈口中那些曾經讓他魂縈夢牽的奇女子,為何總帶有艾莉西亞的些許影子?這就要從原作者拜厄特的生平經歷說起。
    本名安東尼婭的拜厄特出生在英格蘭雪菲爾郡的上流階層家庭,是三姊妹中的大姊,父親是法官、母親是學者兼作家。二妹瑪格麗特也是作家、三妹海倫是歷史學家,拜厄特本人不但是作家、文學院教授、還拿過堪比諾貝爾獎等級的布克獎。即便擁有如此輝煌成就,拜厄特的一生都活在孤獨焦慮的陰影之下,並且可以從她的作品中窺見一二。
    父親的管教過於高壓嚴格、母親對兩位妹妹的關愛遠超於自己,導致拜厄特很早就離家獨立,與雙親、姊妹的關係都十分疏離。在她早期的作品《太陽影子》、《遊戲》、《花園處子》、《寧靜生活》都,可以看見她與原生家庭關係的影子。大學畢業之後就進入第一段婚姻,但因先生外遇、長子早夭等問題,只維持了十年;之後的第二任婚姻與在外地工作的丈夫聚少離多,但這種近似分居的婚姻形式,反而讓夫妻關係得以長久維持。她中期以後的作品如《通天塔》、《吹笛女人》、《隱之書》、《天使與昆蟲》……逐漸開始與神話傳說有關,象徵著她的寫作啟思更換了方向,但是關於孤獨焦慮、自我輕視、親密關係反噬……等潛層意識始終存在。
    在《瓶中精靈》原作裡,艾莉西亞經過深思熟慮的第一個願望,是『將我的軀體回復到我上一次依然真心喜歡它的樣子。』,這意味著拜厄特動筆時(當時五十八歲)也已經有著年華老去的危機感;但米勒和助理編劇奥古斯塔高爾(Augusta Gore)把這個願望和第二個願望『我希望您愛我。』融合成電影裡的第一個願望『我要你像以前愛那些女子一樣的愛我。』。儘管意義上不盡相同,不過實質上依然重現了拜厄特藉著艾莉西亞重現自身、透過精靈愛過的女人映照艾莉西亞的多段式互文。
    在艾莉西亞以第三個願望將精靈從三千年的禁錮中釋放之後,米勒又以艾莉西亞的圖文筆記,與劇情前半段她曾提及那位少女時期的「隱形朋友」呼應對照。但是當故事走到尾聲,精靈究竟真的是超越現實的存在?或只是艾莉西亞排解孤獨的一種想像?其實已經不重要,因為艾莉西亞已經走出孤獨焦慮,不需要再瑟縮躲藏,可以堂堂正正把自己擺回人生故事的主角舞台上。
    原片名中的「Longing」的被翻譯成「渴望」,但也可以翻譯成「思念」或「思鄉」。對應在女主角身上,可以看成是單身許久的原始慾望;但若是對應到精靈身上,也能看成是他對故鄉精靈王國的思念。或許正如米勒在坎城首映禮之後的專訪上所說:
    有很多題材本身相當有趣,但隨著時間流逝就會失去賣點。但這個故事不同,它具有永恆的價值,或許每個人對它的解讀都不一樣,但它會讓每個人都重新看待自己的生命故事,並讓自己成為好好說故事的人。
    ※本文引用劇照、預告片段由車庫娛樂/MGM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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