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陽生緣 第二章(四十三)

大婚當日。

廊間排滿了一盆盆白色蘭花，與屋簷結的正紅綵燈成了輝映。

白色蘭花猶如用雪捏成的花型，綴在細長淡綠的花梗上，看似脆弱不堪，卻又昂然挺立了整個喪禮。

這是喪禮的禮花，龍陽欣卻吩咐不要撤，

「挺好的，就擺著吧。」

兩排雪白蘭花守著長廊，她穿著一身大紅喜服緩緩步入正廳。

高堂上紅燭燃燒，神桌上的牌位金字如燒的火紅的銅液流轉

她並未以紅巾蓋頭，自己取了香就燭點燃，「阿爸阿娘，今日是女兒的大喜之日……」

身上的垂往流蘇白地雲肩，隨著她的動作搖曳，每一次拜下時，雲肩的金繡垂帶低垂及地，像是在輕觸地磚，及這之中隱藏的所有記憶。

在回憶中泛起漣漪。

「……還請你們保庇。」

她起身，站在正廳中等待。

她測算的了所有，但她測算不了自己的心。

所以她選擇在繁花中等待，等待不會來的人，給自己一個結尾。

不必幸福快樂，但求所愛之人都平安無痛。

雪白蘭花散發著幽香，與線香纏繞，傳遞她的心願。

她希望自己是棵山松，無論風雨，能護得雪蘭根錯結。

既使傾塌，仍有雪蘭活在一方，就挺好。

時辰快過了，但新郎卻遲遲沒有出現。

周遭人開始有些慌亂不安。

她卻淡漠，輕聲安慰，「沒事，一切都準備好了。時程過後公告和離書，大夥兒也能提早回去休息。」

門外忽有琴音響起，悠揚繞樑，如泣如訴。

漸漸與龍陽欣記憶中的樂曲重合。

湖上風伯來波浩渺，秋已暮，紅稀香少。

山光水色與人親，說不盡，無窮好，

蓮子已成荷葉老，清露洗，蘋花汀草。

眠沙鷗鷺不回頭，

似也恨，人歸早。

似也恨，人歸早──

琴音顫顫不止，碧冷泉出現在門外，捧著鳴翠琴，一身喜服更襯托得他英姿挺拔，

「我來遲了。」

龍陽欣輕笑，「你果然不是我能測度的人，從來不會順著我的意。」

「是，我順著我意，所以我來了」

他將琴交給隨從，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從前襟取出一塊紅巾。

正紅絲綢方巾上以金線刺繡著一對凌空翱翔的鳥，一隻展開華麗的金羽向上沖，另一隻回過身仰看著對方。

「這是？」

「我的金烏鳥。」

「金烏？太陽？我從沒看過有一對的……」

忽然意會過來，紅暈慢慢出現在她臉頰

「是我繡的。」

金烏是太陽，他說，我的金烏鳥，我的太陽，是你。

他將紅蓋頭蓋上自己的頭頂，蓋頭象徵著結束與開始

他說，「龍姑娘，現在在你面前的，不是夢蝶，也不是碧冷泉。」

「我可以是任何人，但我都只有同一個願望，是陪在你身邊。」

「這一次，你是否願意讓我牽著你的手，直到你想放開為止。」

蓋上紅蓋頭的他，抬起左手懸在空中等待

不一會兒，一隻溫暖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蓋頭下的他忍不住微笑，握住了那隻溫暖帶著武繭的手，又將右手覆蓋其上，像是保護著珍寶

龍陽欣感覺到他的右手心裡有個東西，堅硬的觸感像是個被捂熱的金屬片，「你這是……？」

「噓……這是只給你一人的『嫁妝』。」

放進她的手心裡，「你可要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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