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聖堂03

宿舍樓梯間都有個小房間，類似儲藏室，如石修士拿來放石膏像作品，范修士拿來放學生宿舍用品。而潘神父，就用來做臨時醫務室及週六晚賣可樂的小門市部。每週三晚上，都會有個外頭來的醫生，也不知是不是蒙古大夫江湖郎中，很年輕，掛個聽筒，給排隊的學生看病。每週六晚上，由潘神父帶著兩位初中生，隔著臨時櫃台賣麵包與飲料。「可樂」是我們高檔的叫法，其實是濃縮果汁泡的蘇打水。有草莓口味，橘子口味，蘋果口味，常有變化。這些都是從加拿大進口的果汁粉做的，冰塊和糖多加些，就夠好喝了！

麵包是普通的土司，但裡面的料就是我們很少吃到的蜂蜜。這也是西式吃法，這些都培養了我們「國際觀」的口味，原來，個人的品味培養從這些地方也可調教出來。做可樂和麵包都由潘神父親自料理，他會找兩位初中同學來幫忙。通常就是和我同寢室的霍虔敬會找他，如果他沒回家。另外好像就是二年六班的吳世也。

霍虔敬是天主教徒，應該是家庭的緣故信教，在這所教會辦得學校，像他這樣的教友不多。因而聖堂彌撒的工作，他被選入當輔祭，就是這樣根潘神父很熟的。前三個禮拜的一個禮拜六，他就跑來找我。

「能不能請你幫忙，今天吳世也回家，潘神父請我找個人去做可樂，你要去嗎？」

「要到他們的修院裡面嗎？」我已風聞可樂土司都是潘神父在他們住的修院中先做好。這修院平常人是不能進去的。從外面高高的鐵柵欄望入，有個大花園，處處是綠樹參天，房子隱約可見而已，帶著若干神秘。

「對，是到潘神父住的地方。吃完飯就和我立刻去。」

「穿拖鞋去沒問題吧？」

「慶菜啦！他們週末也都很輕鬆，尤其下課後，在住處就是自己的家了。」

飯後，我和霍虔敬到了修院，他按門鈴通報，這電鈴設備很先進，可通到我們要找的人房間，直接請他開門。

「啊！是虔敬啊，請進來。」潘神父也是濃重的外國腔，很客氣的說。

我向一窺神秘面紗內的真相般，到處仔細看，又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通過庭院，潘神父帶我們進入廚房，是個很大的料理飲食處所。冰箱沒見過這麼大號的，爐具是八個一組的電爐，純外國運進來。不鏽鋼流理台和箱行洗碗機，也是從未見過。

「來！我們一起做。」潘神父拿出材料，招呼我們過去。

「今天要作兩百份，可樂上次有人說不夠甜，等一下放砂糖要注意量多些。」

簡單的動作，泡果汁粉，加蘇打水，蜂蜜塗到薄土司上，不到半小時，三人合作完成飲料點心，潘神父拿了個推車，將成品放上，運到銷售房間。

潘神父是位靦腆的人，平常不多話，因此他不能教我們英文。事實上，學校的神父修士都來自加拿大法語區，平常聽他們之間交談，嘰哩咕嚕都是講法語，或者說著更怪的拉丁文。這些到台灣服務的神職人員，都有好幾把刷子，會好幾種語言，英語是其中必備的。但也得看個性資質才能決定可否教英語。

不要看潘神父木訥，他的體育和音樂可是很拿手。 潘神父在學校的主要教學工作，是帶領初中部鼓號樂隊和高中部棒球隊。這兩隻隊伍都是代表學校，呈現在外界人士眼前的，也因此可見潘神父工作的重要性。我是鼓號樂隊的一員，幾乎每天早上上課前，都要到音樂教室練習。碰到校內外節慶要表演時，更是要加上下午時間練習。因我體型較高大，被潘神父分在中號組，而號手只有小號及中號兩種，除非打大鼓，鼓手都是中等身高（以出中學而言）即可。

國慶日或光復節的遊行，最是風光。很奇怪，加拿大法語區的神父，給我們鼓號隊選了蘇格蘭風笛隊式的制服，害得我們在路上常被議論是否穿的是蘇格蘭裙。但沒關係，也因此我們可就更神氣了，吸引目光，與眾不同，還是潘神父有眼光。

因著在鼓號隊和潘神父熟，就在棒球對外出比賽時，我們幾個小蘿蔔頭會跟著去看球賽，順便當啦啦隊。說實在的，我們學校棒球隊不強，只因為經費夠，裝備齊，而還擺得出去，算是稱頭。而我們是用假日時出去，不代表學校，是私人情誼，故潘神父會很高興。看那些棒球隊員打得實在不怎麼樣，往往就當出外郊遊，透透氣好了！

「好了，你們賣完，把牌子拿給我，再去看電影囉！」潘神父很信任學生，把我們當成年人看待。我們自然不能讓他擔心失望。

「好的，潘神父放心。」霍虔敬向潘神父打了個保證。

賣飲料點心不是收現金，而是同學向福利社買標明價錢的牌子後，拿著這塑膠牌子來買東西。因此我們服務的學生就不必有拿錢在手上的壓力。

我買好可樂土司，拿到當作電影院的餐廳，已有不少人坐著了。李清郎招呼著我，已經佔了個不錯的位子。電影是老片子，學校不會有院線片，甚至三輪片都沒有。可能是請在廟會放電影的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