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個悶熱的秋日正午,日前朋友提及的熱門燒臘店,恰好位於伶雯下週拍片場景附近。這個關於隔代教養的微電影,是伶雯花了大半年構思劇本,找製片,找導演,想要在阿嬤九十歲大壽當日,在家族聚會上播放,也是準備要參加比賽的作品。 「怎麼排隊的人,這麼多呢?」伶雯在心裡嘀咕著。凌晨四點才入睡,肚子餓到醒了過來。想著,既然都要出門買午餐了,就來個午餐,順便場勘。下週拍片地點附近的便當店,便是今日午餐的首選。香港燒鴨油雞一直都是伶雯阿嬤偏愛的菜色,先買個便當當自己的早午餐,再另外帶半隻鴨跟半隻雞回嘉義給阿嬤當晚餐。 「到底還要多久呢?燒鴨油雞還有我的份嗎?」伶雯心中不禁擔心了起來。肚子很餓了,前面的隊伍怎麼沒有往前移動的跡象。又餓又急。望向點餐區,店員的眼睛,往下看是點菜單,往上看報價單,兩隻手就在紅藍紙鈔跟硬幣間來來往往。備餐區的師父,左手抓雞往厚實如輪胎的鉆板一甩,怎麼右手才落下,半隻雞已經筋骨皆散,被完美切割的躺在便當盒裡了。看來,沒有人可以告訴她,到底還要等多久?沒有人可以回答她,到底,她的等待,有沒有結果? 終於,在四十分鐘的等待之後,伶雯拎著一個便當,抱著半鴨半雞的紙袋回到小窩。嗯,蔥油醬真的是神來一筆,青蔥的辛香總是伴在黏膩厚重的油香之後,留下一陣清爽的餘韻,和著白米飯的香甜,細細咀嚼,好像能把這幾個月來的辛勞,一起往肚子裡吞,只留下嘴裡的香氣。飯,總是伶雯的便當中,最先被吃完的那部份;阿嬤總說她好腰喫。一碗白米飯,就能讓她開心滿足。 搭上了北上嘉義的電聯車,終於可以小憩一會。回到民雄的三合院,也將是黃昏時分了。這時刻的阿嬤,會在頭前埕,搬出藤椅和小竹凳,身軀落入藤椅裡,腳墊著矮竹凳,瞇著眼,讓橘橙色的夕陽烘烘瘦小的身子,也等著姑姑巡田水回來。今天的阿嬤,也會等到我和她愛的燒鴨;帶著口罩的伶雯想著,露出來的眼睛,不自覺得瞇成了一條縫。想著想著,就睏契了。 「零零零零……零零零零……」袋子裡的手機響起,伶雯花了五秒想了一下,不是她設定的鬧鐘,是有人打電話。「阿雯阿,我阿嬤啦!銀行ㄎㄚˋ電話來,供愛妳銀行簿仔尬印仔,去嘎捐錢暫停,暗抹,妳捐ㄟ錢陸來陸濟!妳嘛某賺無哇濟錢,不通捐,不通各捐阿。」伶雯完全醒了過來;捐錢!捐什麼錢!帶著銀行帳本跟印章去停止捐款!這是怎麼一回事!先不管怎麼樣,還好沒有把銀行存摺跟印章留在嘉義,不然,一聽到錢會變少,阿嬤一定馬上拿到銀行照做不誤,也不會去想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回事。每次,伶雯塞個幾千塊給阿嬤,阿嬤總是說,我不甘開妳的錢,妳麥給錢厚我。 「民雄站到了,民雄站到了」車箱裡的擴音器大聲宣告著。伶雯站了起來,一手掛著袋子,一手溫柔的抱著燒鴨。小時候,阿嬤也那麼溫柔的摟著她。車窗外的太陽已經準備落到田邊,在太陽沒入田裡時的時候,就能看到阿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