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勇家》: 烤火的房，溫暖古老而堅定的初衷與守護

今年金馬獎頒獎前，本屆金馬入圍的作品、我只看過一部《咒》--膽小如我，這部據說若坐在電影院看一定驚嚇到靈魂出竅甚至想奪門而出的電影，我是睜一眼閉一眼閃閃躲躲在家用Netflix突破膽小的心防(外加弟弟陪在旁邊)勉強看完的。

其餘不是還沒上映、就是各種陰錯陽差而沒能在頒獎前觀看。於是入圍名單揭曉後覺得缺乏參與感與關心本屆金馬的動機。但，頒獎當天還是在家打開電視看了典禮得知獎落誰家；然後隔天，我行動力十足地去看了勇奪最佳導演與女配角等獎項的《哈勇家》…

金馬頒獎典禮，導演陳潔瑤上台領了最佳導演獎，連兩年咱們的金馬將最佳導演的大獎頒給在電影導演群中仍屬鳳毛麟角的女性，又、首度頒給了在這圈子中非常稀有的原住民身分的導演。陳潔瑤當晚的得獎致詞令人動容，既然一部電影的導演就是負責用畫面把故事說得好懂而動聽的靈魂舵手，我於是帶上了想要瞭解這位導演是怎麼說故事的心情、踏進電影院觀看。

流暢、自然、簡單、真摯，《哈勇家》正是這樣的一部電影。沒有炫目華麗的特效、沒有大道理大情懷或燒腦複雜的情節、沒有明星光環的加持(電影中的演員幾乎全是素人、只有黃瀞怡是專業專職的演員)，但在我眼中，這部電影的人與景與敘事，卻暗暗而閃閃地發光--素人演員特別抓住我的眼球與心，他們根本不像是在演戲、而只是單純地把日常一般人如你我，在家中、在群體裡遇到劇情鋪陳出的各種狀況、所會有的反應及情緒，誠實地展現在鏡頭前面而已。

一個試圖談論「家」的意義的好故事，很希望大家能親自從頭到尾看完《哈勇家》這一家子人的故事，因此情節不想在此多作細說。值得一提的是素人阿嬤級演員林詹珍妹人生第一次演電影就入圍金馬、並一舉得了本屆金馬女配角，年過七旬能有這樣的境遇與成就，切實驗證了「人生七十才開始」這句老話的道理(很勵志)! 看電影時一看果然，她不著痕跡有夠自然也非常有存在感、恰如其分地發揮配角的影響力撐起全片。中間一場哈勇家阿嬤在教堂唱聖歌的戲，莫名感人、難得觸動我在黑暗的座位上邊聽邊看邊含淚。可以想像，劇中阿嬤面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兩個兒子，長期坐視著兩兄弟懷抱許多新仇舊恨而積累爆發出的怨懟與衝突，當媽的她直面後代將本該團結溫暖的家、搞成了一個水火不容的僵局般的冰庫，想用媽媽的角度試圖化解、卻不知該從何下手、內心該有多掙扎而為難。所以雖然虔敬地相信著神、當下卻擺明了已然六神無主的她，置身教堂，嘴上力求平靜地虔誠唱誦、心內則是刀割般地淌血、眼眶的淚水不能抑制地氾流--這是我非常喜歡而記憶深刻的一場戲。據林詹珍妹自己的說法，她每唱起聖歌、自己也會唱到感動流淚、連旁邊聽的人也會跟著秒落淚... (這段自述，可以從一段電視節目訪談中，聽到林詹珍妹現身說法、並誠摯的清唱。)

"Gaga"ㄧ是這部電影的「英文」片名，這個詞彙，是泰雅族語的「規則」之意。大抵是指一些族裡代代相傳的老原則，亦所謂年輕後代逐漸丟失忘卻或不屑一顧的老規矩。究竟，知曉、遵守、質疑或背棄了"Gaga"，我們、到底會變怎樣呢? 我的理解是: 當我們的心變得糾結、疲累、迷茫時，首先，必須要試著回到初心、像是在深山大霧中不慎迷失方向時，最好試圖停下腳步冷靜思索最初出發的原點在哪裡、進而定位、接著比較能導航與釐清正確的去向。理解並牢記"Gaga"最純粹的本意，它或許非常古老、古老到你可能會覺得不合時宜因此選擇不以為意；但羈絆深厚的古老規矩之所以能流傳並留存久遠、其間必有一套不能移滅的至理存在。從主題歌《烤火的房》歌詞中，或許可以找到充滿啟發的答案、那平凡卻深刻的字裡行間，也透出一道有力而明亮的提醒:

年末，到了大家回看一年的經歷與得失、檢視並展望的關鍵時刻。此刻的你我，在回顧與展望的過程中，可能有得意、有歡欣、有失落、也有著諸多徬徨--像在看煙火、又像在走鋼索、更像始終走在謎一般的深霧裡。 在我們立定目標、許下來年的弘願之前，倘若沒能直面過往的失誤與悵然、未能解開交纏許久的心結、看清本質與回歸初心，這樣的自己，當真能走向並實踐未來的願望嗎? 也許，此刻可以藉由這部電影，觸動、叩問自己去思考許多事的原點與初衷是甚麼、在哪裡，然後整裝待發、撥雲見日地大步堅定朝未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