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碌 ,碌”這是我今天第十二次追著它跑,我跑到巷口前,沒想到它滾著不偏不倚就往水溝蓋的洞口掉下去了。唉,要是有一臺自行車,我也犯不著像个上了發條的陀螺重複跑來跑去。不過好在這條大街小巷的阿姨大媽都認識我,時不時走在路上就有一兩位放下她們空洞眼神邊重複攪拌的湯勺,叫喚著我,把我拽在空中半滿的袋子裝滿直到垂地。[謝謝各位美女,明天我再過來阿]我笑著大喊,對嘛,假話又如何,有誰不喜歡好聽的話呢?重點是能讓她們一次次的上鈎,要我喊"媽"我也願意。
我果然太喜歡圓圓的東西了,現在照耀著的太陽,宇宙中那充滿謎團的星球,公園裡的沙子,還有把袋子稱重後,我手裡緊握著沉甸甸的60元硬幣。給我錢的是這地盤的龍頭“阿芬”,50歲的她頭戴遮陽帽,一个掛背腰包和一雙袖套是泡麵頭的她每日基本配備,才十二歲的我衹能被她罩著,因為祇有她肯雇用不合法打工的我。35支小寶特瓶回收每公斤12元,日常我只需要3小時就能集滿5袋。
[小不點阿,今天有快1袋的瓶子沒有蓋子呢,阿它們是強行被一國兩制餒,最值錢的蓋子都不見了,今天看在你面子我才按照原價給你哦]阿芬跟路上自願拿給我沒有瓶蓋就沒有價值的保特瓶的人們一樣,露出自以為做了好事,值得贊賞的專業性得意笑容。[謝謝芬姐]我也笑了笑,好吧,媽媽不給我零花錢買自行車,其實我倒得挺感謝阿芬的。
晚霞高挂了,我路過彩燈中唯一潔白的亮光前,看著透明玻璃裡的哥哥,高中白色校服的180瘦弱高个。他手裡拿著阿芬警惕我們絕對不要從這裡回收的保特瓶子,和女醫師頻頻點頭,有說有笑。衹要到晚上回家路過,每一兩个月總有兩三个禮拜看哥哥沒病還不間斷往這裡跑,看樣子是時候有个未來嫂嫂了。我路過時,女醫師認出我,總會笑著想給我她收集的保特瓶和水喝。這時,阿芬會教育我[瓶子裡的水都要倒掉,接受五顏六色的飲料好過接受一瓶透徹的水,誰知道裡面摻雜了什麼東西呢?]
獨幢裡的三樓是我們的家,木色系的地板和牆。陽臺望去看不到鄰居的家,卻是一層層爸爸筑立的白色方塊“寶麗龍”牆,一塊可以賣25塊呢!因為爸爸會算數量所以我偷不了。客廳桌上是我們家人手都有的透明開蓋玻璃罐子。爸爸的小罐子時常帶在貨車上,哥哥的祇有手掌大小,總放在他的書桌上,還锁了起來,十分吝嗇,從來不把他各種口味的牛奶片和我分享。在我四歲起,家裡就沒了鋼琴聲,不過他還是我最喜歡的哥哥,因為他的手也是圓圓的,不體現在他那雙在外家教時修長可以彈鋼琴的手。而是他手臂上有好多像紅色星球刺青般耀眼的圓印記。
我的罐子是最大的,足球大小,裡面放著五顏六色圓圓的巧克力,紅的,緑的,藍的,黃的都有,好看極了。雖然它被公開放在客廳上,可是一吃完爸爸下班就會補上。哼,我果然可是這家裡最受寵愛的人了。要説最有用處的就是媽媽從工廠帶回來的鈕釦罐子,一個可以賣一元呢!高考在即,晚上吃完哥哥帶回來的滷味,下班了的媽媽又端著水杯尾隨著服侍哥哥去了。
[抾字紙的]那熟悉的語氣是我的同學在喊我。又是一天,今天是第10天,下課了我就飛奔到天橋下找阿芬。聽到的時候已經不痛不癢了,阿芳説[人就是一個容器,裝滿了不開心,就跟保特瓶一樣倒出來就好了阿]。所以我飛奔而過了。還有7天,我就能賺到1000元買自行車了。
“碰噠”是晚上哥哥房間的聲音。起來上廁所的我一個箭步偷偷往門縫看。哥哥他在書桌前睡著了,他還忘記把它的蓋子蓋上。書桌和地板上撒滿了牛奶片,我快速撿起要往哥哥的玻璃瓶送。可放回去之前偷偷吃一顆應該不會被發覺樣吧,反正有那麼多。往嘴里送。哎,怎麼一點也不脆。我感覺我自己好像一隻在海底的魚,像是咬飲料吸管的一隻魚,吃到了滿滿的塑料。啊,我也好像一個蛤蜊,下一秒嘴巴里沙沙的。這真的能吃嗎?不管了,反正應該很貴,我就是要吃下去。我的嘴巴又一張一開好像魚,又好像蛤蜊一直在吐氣。然後我看到了模糊的宇宙,是星球在轉動。然後宇宙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