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etnwalk｜原地遊
張子房
2023-05-06

明日香失格正宮、綾波麗育成計劃，新劇場版真嗣君沒有步上父親後塵的原因是？

明日香披着外套接近半祼體在屋內走來走去，放飛自我地玩遊戲，半點不理家務事、同居人的感受、極度自我地尋求着遊戲世界的精神麻醉，與她坐上EVA時幾近瘋狂的「搏殺」狀態相反。她的人設參照着誰啊？喔⋯⋯不正是家中那個白天辛勞工作，下班後只想宅宅地悠閒地過的家中的經濟支柱。
明日香徹徹底底長大成為一個麻甩佬⋯⋯
我只是比你更早長大成人罷了！
這句對白肯定不止明日香講過，然而從明日香口中，或者說從EVA這套作品講出來卻是有着加倍威力。那是現實時間、人物、故事背景疊加起來的威力。
看動漫、看文學、看小說等等的虛擬作品，其中一項最有趣之處，乃是故事人物時間定格，不會長大。給我們永遠回到他們人生最精彩的時光，勾起自己閱讀當時的回憶。
反之即是人物長大了，而且長大成自己不喜歡的類型，比方說黃蓉。
庵野秀明在《終》讓所有角色都「長大」，凝視自身的不足和慾望，藉此向EVA、自己的少年時代告別。
最近找到一個youtuber製作的EVA解說，非常精彩且完整。可以點擊這裡收看。 FLC：EVA補習班
那麼我就可以集中講我喜歡的人物成長和存在主義了！
（譯名而言台灣譯綾波零也許比較正確，但我還是喜歡用「麗」） 
終極的福音戰士系列：

1.五行欠揍的庵野秀明！如果他不是他，下屬會直接用朗基努斯槍扠死他吧！？
2.全部都是真嗣君的錯？《Q》走到《終𝄇》，轉大人給天使們的殘酷傷害

生死探問：綾波麗的學習時期
經歷過近第3次衝擊，我們所認識的角色全然不再是舊日熟悉的「他們」。2年A組同學們各有成長，頑皮到極點的冬二學有所成做了醫生還娶了班長。即是技安娶了靜香。軍事宅劍介居然沒有做巴膠、小說家，變成眾人依賴的工程師及求生專家。明日香變化最大，不過因為她終究是極為重要的女二。
綾波麗反而完全沒有成長，她回到孩童時期。
TV版綾波麗是碇唯的「複製人」。她擁有碇唯的外觀，保存莉莉絲的靈魂。可是TV版裡面，對白並沒有直接承認她是複製人，觀眾們只看到好幾次麗的肉體接近崩壞。下一話卻完好無缺地出現，稍為「失憶」而已。
好多人推敲，因為那個「麗」，不是之前同一個「麗」。最初真嗣君認識的是「綾波零」，之後是「綾波一」、「綾波二」。只不過廿幾年來，沒有在TV上獲得官方認證。
來到《終》，不賣關子了！明日香直接告訴真嗣，綾波系列的設定是對第三適任者懷抱好感。承認她們是「人造人」。伴隨真嗣君出逃的這位綾波，劇中稱她為「撞臉小姐」（港譯，亦為人稱為黑麗），她一直在尋找自己的名字。（《沒有名字的怪物》?）
庵野藉着撞臉小姐的眼睛，給觀眾們上了一課生死教育。

泥土的氣味：撞臉小姐「找我」之旅

EVA其中一個魅力之處是監督花費動畫近三份之一的篇幅描寫角色們的日常生活。TV版是校園與美里之家，透過人物日常加強觀眾代入感。90年代算是突破之舉，機械人動畫、英雄動畫哪來這種日常生活？主角們縱橫世界宇宙，蹺課是合理且王道。
新劇場版則是把日常生活的重心落在主人公們認識大自然之上。《序》、《破》加持帶着真嗣耕田，到《終》則是由撞臉小姐，跟着幾個不知明的大媽落稻田插秧。
顯然，撞臉小姐白紙一張。她沒有自己的名字，也沒有自己思想。別人叫她做甚麼，她就做甚麼。別人教她，她隨即相信，毫不懷疑。
第三村村民也有點道行。外來少女毫無常識，不排擠、不抗拒、不戲弄、不欺凌，把她當作鄰家親戚小女孩，灌輸各種概念、知識，讓她自由探索，既不壓迫也不強制。「舊識」女班長也沒有勉強她叫綾波。
藉着「童年」撞臉小姐和第三村居民日常互動，觀眾們感受到某種正面積極的思想在萌芽，EVA正在走出陰暗殘酷的歷史⋯⋯才怪⋯⋯
正當綾波快要找到「我是誰」，建立自我意識，向真嗣君分享真嗣君沒能享有的人際關係與正向成長童年所學習的友誼、快樂、分享等正面價值觀，獲真嗣肯定「綾波就是綾波啊」，之際，她
自爆了
何等諷刺！庵野給予撞臉小姐一條完整的人物成長線，讓觀眾慢慢喜歡她，接受她和我們熟識的綾波麗是完全不同個體。真嗣君向她敞開心扉，逐漸走出陰霾。突然，死了。

接受死亡：真嗣和原堂之分歧點

細數新劇場版真嗣君經歷的同伴死亡次數遠較TV版同樣多，他面對死亡及其他取態才是真正左右「人類補完計劃」終局發展的關鍵。
第一次有感的死亡在《破》綾波零給EVA吞噬。真嗣君採取了有別於TV版消極作風，積極干涉，渴望拯救。之後的事情大家都很清楚了，引發臨第3次衝擊。
此時的真嗣君和他老爸源堂一樣，不接受綾波麗將死，重複又重複地渴望「再見」、「挽回」、「重生」。不惜毀滅世界也要讓心愛之人回歸 — — 這份心意充其量只是個人欲望。
渚薰之死則是第二次。真嗣君陷入漫長抑鬱，既不想活着，也不敢死去的狀態。他心裡未必想死，但也不想接受自己任性導致唯一溫柔對待自己的渚薰死在他眼前。綾波麗救不到，世界無法復原，自己做甚麼都錯，只會招來他人埋怨。那倒不如甚麼都不做，躺平。
可惜肉體的饑餓感終究阻止了他自我放棄，抄起口糧吞了下去。在心靈與肉體死亡的邊沿掙扎着活了下來。
撞臉小姐的死則是第三次了！原本躺平的真嗣感受到撞臉小姐的成長和新生，他不可能不感受到甚麼。配合種㮔掃墓、加持兒子的認識。撞臉小姐在他眼前自爆之後，他的哭喊聲，依舊淒厲。
接着，他平靜地跟隨明日香出發到南極參與最終決戰。此時他的表情，我們讀不出來，一副看似有話要告訴碇源堂的樣子，實際此時的他經已長大了，沒有嚷着復活撞臉小姐。
真嗣學懂了放手。
長大成人和小時候不同，不知道後果。傷害是來自於其他人的批判和自身敏感。長大後這些都一樣的，還是存在的。只不過。你會不會像以往般執著不放？或是學懂放手並且以自身經驗陪伴他人走出陰霾？

向舊愛告別？明日香

「多謝你曾經喜歡我。」
碇真嗣抱膝，面對Air最終的LCL之海，慘白而空無一切的沙灘。自然而輕鬆地對躺在身旁的明日香道謝。
明日香就是那些年的明日香吧？水汪汪大眼睛、豐滿清春肉體、破爛的駕駛服若隱若現⋯⋯
嘩！好高清呀！
走過十年，一句話，儘管真嗣君內心可能還是那個真嗣君，可是世界的終焉他無奈地還是長大成人了。無論我們喜不喜歡。
說實話萬萬沒想到庵野會重現Air這一幕堪稱神完結的「初始的二人」。舊日的明日香令人又愛又恨。終究還是愛的比較多，藉得可憐和同情的女孩。
麻甩佬化的明日香很難令人喜歡，那種缺乏同理心的樣貌，逼迫真嗣活下去的嘔心成功法論決意。這個明日香真的不討喜，就像那些不聽人講話，不求理解的人混蛋大人。

明日香的最後告白／別

先說說明日香的地位，真希波由始至終稱呼她公主大人。
舊劇場版 Air 其中一個解讀是真嗣成為新世界的亞當而明日香成為莉莉絲。
我迷戀這個解讀，想想少年時代會被那些「叛逆的」、「與自己作對的人」產生特殊情感。相較楚楚可憐的綾波麗，任性嘴賤的明日香更富人味，卻也更教真嗣難堪難捨。他們兩極的性格正好互補長短之餘，滿足了少年時代的缺憾美：「真的是這樣耶，我們和錯誤的人走在一起。將錯就錯這樣就一輩子。」
然而明日香是代表着另類家庭悲劇。她從小缺乏父母之愛，因而無比渴望家庭溫暖。她迷戀「大哥哥」加持，視他如父親的替代品。母親更是種下她被使徒精神污染的源頭，殘酷的童年經歷導致她個性扭曲。
《終》閃過一幕相田劍介安慰小女孩明日香的畫面。這個畫面為甚麼不是劍介陪伴14歲的明日香走過臨第3次衝擊的災難日子呢？為甚麼是成年溫柔的劍劍撫慰童年的明日香？那時候他們根本不認識吧？或許是溫柔的劍劍撫平明日香童年陰影，她才得以成長。
因而她看不慣真嗣一副死小孩的模樣：
啊！這不是曾經的我嗎？真討厭呀！那個不像樣的我。
長大之後是否會變得沒那麼不堪呢？肯定不。你看看明日香？那種一副社畜中年的撚樣。沒有工作時，宅在家裡打電動，甚麼家務都不做，甚麼朋友都不見。缺乏社交也缺乏和社區互動。
一坐上EVA，有工作、有任務了！天啊！那種拼命三郎，豁出生命都要達成任務的癲狂狀態 — — 她是不是生無可戀？
除了工作之外，沒有生活、沒有社交、沒有人生。打遊戲／玩手機是她工餘時間裡唯一獲得滿足感、打發時間的活動。一旦回到職場，不顧一切的背影，她想死在這裡嗎？職場就是你的歸處嗎？
明日香長大了，比真嗣更早成為大人。可是她喜歡這樣的自暴自棄的自己嗎？那個她，輕易地變成野獸的她，與躺平的真嗣真的差那麼遠嗎？
「感謝你曾經喜歡我。」
這句話不止是真嗣長大的證明，他懂得清楚表達自己心意。更是讓明日香、讓觀眾們釋懷的畫面 — — 庵野始終待明日香不薄。
躺在沙灘上的高清明日香正正是我們喜歡過的明日香，她不再受童年陰影束縛，不再是自暴自棄的麻甩。而是一個單純喜歡過同齡男孩的早熟少女。
LCL最後的大畫面庵大可交給真希波，終究庵野還了給明日香。

在AT力牆的封印裡活下去

真希波剎有介事地向EVA告別。這些EVA有些是個別型號，有些是外觀一致的量產型號。這些EVA多半也把觀眾 —— 眾生包括其中。
要講真希波大既又要另開一篇文章了。然而她儀式感極重的告別式，回過頭來想，到底是不是必要呢？庵野想向EVA告別，也希望觀眾和自己的少年時代告別。這份儀式感，以及些微「交行貨」的感覺，反襯出真嗣明日香告別的隆重感。
我相信這份告別是《終》圍繞終極命題，圍繞着劇中角色的終極命題 — — 告別與新生，well，死與新生？
每個人都帶着自己的執念回到EVA的世界，容我逐個逐個講。

碇源堂
真嗣在最後「原諒」了父親，他的獨白是父親和自己一樣，由始至終想和母親送行。《破》的真嗣便是無法接受綾波麗之死，不惜引發第3次衝擊都要挽救麗。從這一點他和源堂動機行為都一樣。不同的是，經歷綾波麗的二次死亡，經歷過掃墓、加持後代等事件。真嗣學會放手。

渚薰
另一個不肯放手的例子，借加持之口，我們知道他的終極目標是讓真嗣幸福。可是，甚麼才是幸福呢？跟真嗣組CP嗎？讓綾波或明日香留在真嗣身邊嗎？滅掉令真嗣痛苦的源堂嗎？滿足真嗣所有心願嗎？把焦點放在他人身上，從他人身上尋求幸福，只會迷失自我吧？
真嗣：真嗣又何嘗不是從他人的讚賞之中尋找自我價值。他渴望的認同也是他人給予的認同。現實生活可能無法避免，畢竟職場的人事的社區的全部他人的評價。他企圖掙扎過，循着他人的願望而活，亦試過按照自己的心而活。哪一種才是更值得的活着的方法？
我們看看踏入最終決戰之前真嗣直面的難題。
真嗣決定再搭乘EVA，有人維護他，有人拿槍指着他。在眾人施加的壓力之下，他欣然戴上DSS Choker，踏入「神之領域」。出發前，他好像領悟到一些新東西，淡然說，要去和父親談一談。
其實他們並無深入交流，換一個次元吵架罷了。
此時的真嗣較之前多了一份淡定，他開始知道聆聽的重要性。他感受到碇原堂的真正心意。真嗣沒有妄加評語，為所愛的人毀滅世界，是好呢？或是不好呢？真嗣沒說。
也因此真嗣能夠直面明日香的青澀感情，直白地感謝她，不帶任何尷尬、惋惜。反而是釋然地，一切雲淡清風。
所有的告別看似完成。渚薰源堂加持、EVA、明日香一一說再見，最後該向真嗣自己，一個往昔的自己告別？
並沒有。
真嗣坐在電車月台上，目送，偕同真希波奔馳。
在這個月台上，真嗣終於不是孤身一個。這是EVA廿幾年以來，唯一與他人共處的電車月台。這是庵野秀明給出的突破AT力牆的新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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