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05/22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繫上

下班回家的路上,她的高跟鞋綁繩突然斷了。 她愣愣地看著斷掉的綁繩,依然沒有後悔沒搭計程車。 只是反省自己平常哪裡沒有繫好,才會造成它斷了。 大半夜地,離租屋處還有一半的路程,她蹲在路邊痛哭。 * 讀書時期,就在那有些尷尬的青春期。 媽媽耳提面命地告訴她,要怎麼才可以當個潔身自愛的女性。 「蝴蝶結要繫好,不然扣子的縫隙可是會看到背心的。」 「制服裡面一定要穿背心,或者內衣要穿白色的。」 「裙子不行改短,你是去讀書的,不是穿給別人好看的。」 繫好、繫緊,再繫滿。 她全照做了。 這也造成了她些微的偏執。 扣子要扣到第一顆。 分數只能是一百分。 不是一樣的司機,搭起車來就不安心。 * 上學路途她固定搭的那班公車,偶爾會出現那個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他總是穿著灰色polo衫、黑色運動褲和背著公司宣導品的背包。 看似三十多歲,應該是智能或精神有障礙的男性。 「你可以幫我繫鞋帶嗎?」行車間,他眼神飄移,挑選個男學生後,提出了這要求。 無論鞋帶有個完美的蝴蝶結,或著鞋帶已鬆,他總是會這麼要求。 有些男學生會拒絕,有些男學生會好心地跪下幫他綁鞋帶。 她覺得有些好笑。 怎麼會有人會自甘墮落,放棄打理自己? 同時也覺得有些不安。 雖然奇怪的人只騷擾男學生,但被綁鞋帶時,他的眼神是直盯住女性的。 「沒事的,反正我會保護好自己。」她說服自己繼續搭這班熟悉的公車。 * 她依然沒有後悔沒搭計程車。 比起搭不熟悉的計程車,還是自己走路安全,她想。 不對。 「哪裡安全了?」她將斷掉的高跟鞋扔進路邊草叢,嗚嗚咽咽地問著沒人會回答的問題。 她想著他今天脫口的話,並且反省著自己的所作所為。 * 她有些孤立無援。 公司從沒接過這種類型的案子,而有此相關技術的人也只有她。 案子時程十分緊迫,她可說是在公司從早待到晚。 答應給初稿的前一晚,她只完成了二分之一。 她有些緊張。 但,沒事的,只要徹夜加班就可以解決,她想。 那夜,公司只剩她與他。 他是她的同事。 他本想收收包袱就走人,但他接到了老闆電話。 「她應該完成不了,明天再幫她想想辦法。今天不准她徹夜加班,你要護送她走,才能走。」電話中,老闆應該是這麼對他說。 「一定要走嗎?」她不敢回頭看他,小聲地問。 「是阿,不然我也只能待在這裡。」他移向她後方的位子,這麼回覆她。 於是,她開始收拾。 但,關了電腦、拉上了包包拉鍊後,她不由自主地顫抖。 完成不了案子。 不能害他回不了家。 可是,完成不了案子。 可是,不能害他回不了家。 恐懼與焦慮。 沒帶鎮定劑。 她抓著自己的身軀,縮成一團發抖著。 他有些被嚇到。 得知可能是焦慮症後,他想扒開她的手,以防她傷害自己。 他握住了她的手。 「沒事的、可以的、沒事的、可以的⋯⋯」她想說服自己。 她說服不了。 「可以摸摸我的頭嗎?」她的聲音是顫抖的,不帶希望的。 他沒回覆,只是用另一手撫摸著她的頭髮。 「那要抱一下嗎?」他問。 「不行。」她不是說不要。他可是已婚人士。 她冷靜不了。 「好吧,我需要。」她放棄。 語畢,他即抱她到他的大腿上。 * 他們說好這一切只是安慰,不帶任何用意。 別破壞他的生活,忘記所有。 他們一如往常地上班。 * 但,他今天竟然在辦公室跟她開起禁忌的玩笑。 原本大家只是閒聊對於「愛」的定義。 她發表下自己的見解。 「就說你還需要我教。」他對於她的定義覺得好笑。 「不需要你教。」她是有些高傲沒錯,但對於他的行為,她覺得他沒資格。 「哪裡不需要?處女要教的可多了。」他露出恥笑。 眾人瞪大眼睛看著他。 她也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啊呀,沒有,我開個玩笑而已⋯⋯」越解釋,他的耳朵就越紅。 頓時間,她覺得什麼都斷了。 她的準則、人格與貞操都是。 * 想著她的所作所為,他今日的脫口而出。 離租屋處還有一半的路程,她蹲在路邊痛哭。 「你要潔身自愛⋯⋯」望著那斷了綁繩的高跟鞋,媽媽的話不斷在她腦中重複播放。 他認為她是破鞋。 媽媽也會認為她是破鞋吧。 「都是我的錯嗎?」她知道她一定有罪。 沒有人會回答她,也沒有人會原諒她。 因為,她犯下了沒繫好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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