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25|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金峯山寺|03. 傳承千三百年的慈悲

我來到金峯山寺時,雨已經大到連相機都能拍攝出來雨絲。很多人出遊時討厭下雨,可去聖地一遊時,雨水可視為「禊」:洗淨身心靈的行為,我欣然迎接這場儀式。
本篇文章中出現的藏王堂內所有照片,皆為寺方特許拍攝,一般入內參拜禁止拍攝,還請特別注意喔。

日本第一大秘佛:金剛藏王權現

藏王堂內部
藏王堂內部
藏王堂內供奉的本尊是日本最大的秘佛:金剛藏王權現。金剛藏王權現高達 7 公尺,整個藏王堂是為了能容納三尊藏王權現而打造。平日不開帳時就像照片所示,只能隔簾幕參拜,或可另付參觀費用繞行藏王堂一周。本次恰巧沒遇到開帳,就為各位分享藏王堂內收藏的其他重要佛像文物。
附帶一提,藏王堂通常是春秋各一次開帳,有時會舉辦夜間拜觀。今年有舉辦結緣灌頂法會,如有參加法會者也能一睹日本最大秘佛之尊像。
由於數次遭受祝融之災,現在的藏王堂是西元 1592 所改建。

役行者與前鬼、後鬼

役行者又被尊為「南無神變大菩薩」,是修驗道的創始者,前鬼與後鬼是役行者的使僕。前鬼與後鬼是夫妻,他們專抓人類小孩餵養自己的小孩,受役行者感化後伴隨役行者修行。前鬼是「夫」,他手拿斧頭為役行者開路,後鬼是「妻」,持葫蘆(水壺)跟在後面幫著役行者張羅大小事。這對夫妻一前一後,因此名為前後鬼。
前後鬼不只自己追隨役行者,連帶他們的孩子也為修驗道的僧人們(山伏)效命。他們共生育了五個孩子,以姓氏「五鬼助」之姿歷代經營僧坊,協助山伏修行。然而隨著時代變遷,五支血脈紛紛移居大都市,現在僅剩一支血脈在經營僧坊,其餘全部投入俗世。

藏王堂巡禮

雖然這次沒有遇到本尊開帳,無緣一睹七公尺高的壯麗尊容,但藏王堂內收藏的許多佛像,仍然非常值得一觀。
不動明王是密教系佛寺必供奉的神祇。傳聞這尊身代不動明王非常靈驗,以前曾經授與過一種御守,非到性命攸關萬不得已時刻不能拿出來,是號稱救命的御守。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在授與了,是想求也求不到的夢幻御守。
藏王堂內供奉了許多雕刻非常精美的佛像,如上述這三尊。
木造的藏王權現,用原木顏色表現。上文提到7公尺高的藏王權現肌膚則是「菫青色」,菫青色代表「恕」。「寬恕」是最高等級的情感,代表無限的愛與慈悲。
這一尊也是藏王權現,以銅盤為底將本尊浮刻在上。雖然尺寸較小,但身上所披的彩帶飄動感栩栩如生,工藝之精巧令人讚嘆不已。
藏王堂內的古屏風

現今的修驗道

「不是『你的國』或『我的國』,世界是我們『一起』居住的家。」
這次採訪到的田中岳良老師,自小就跟隨先達們入山修行,歷任公職時也在金峯山寺奉仕,如今退休後,現在是金峯山寺涉外室長。田中老師對國際局勢非常關心,在我們正式進入修驗道話題前,甚至對當前台海的局勢、烏克蘭戰爭等,都聊了一番。
「因為有『你的國』『我的國』思維,所以才會衍伸這麼多爭端。我們都是活在同一個社會裡,如果大家都能這樣想,就能從『你的我的』,變成『我們一起的』,然後去想怎麼讓大家都過著幸福的生活。」
話題就從該如何思考全人類的幸福,慢慢聚焦到修驗道。

以自然為母
遠古時代,大自然就是哺育生命、也是生命存在的地方。人們饑餓時入山尋找食糧,偶爾也被山奪走生命。這樣可敬又可怕的存在,讓古代日本人相信自然中有「神」。修驗道的原點就是「自然崇拜」,爾後才融合了陰陽道、神道、佛教、中國道教。
「當人們在氣力耗盡時走入大自然會感到充電的感覺,曬了太陽會覺得舒服,這就是大自然的神力。我們雖然是普通人,但進入山裡修行時總是會湧出平日生活中難以想像的力氣,不管再累,都能再度站起來,繼續修行。」 現代社會將自然和人類平日生活的地方強行分離開來,或許才是造成現代人普遍不快樂健康的原因。

用修行「重生初心」
現在的修驗道並沒有要大家「出家」。真正的出家人是禁慾的,包含田中老師在內,凡有結婚生子且沒有吃素(雖然是政治時勢造成的)者,都不算真正的出家人,田中老師笑著說。 那為什麼還要進行這麼嚴酷的修行呢?
「金峯山寺的修行,譬如說在沒有纜繩的狀況下攀爬峭壁,或是只靠先達們拉著只有一條安全繩索的『西の覗き」這種修行,都是為了達到精神上的『死亡』與『再生』。」 在「死亡」危機之前,沒有人能顧及到世俗慾望。你會與自己的內心赤裸裸地互相凝視。什麼是最重要的事?誰才是你該珍惜的?這是在修行時你將會與自己一同找到的答案。
讓所有的慾望「死亡」,在大地之母的面前拾起本心重獲新生,這才是現代修驗道修行的真義。

用修行找回「六根清淨」的純淨
金峯山寺定期會舉辦入山修行,一般人都可以參加,而且很多人是從小開始參加。古時女性無法參加修行,然而現在僅剩大峯山頂一小段路不開放女性參加,其他修行女性皆可參加。在奈良,不只學校會帶學生來,連許多公司(包含近鐵)也會帶著社員來參加修行。在吉野山工作的公務員更是幾乎人人都修行過。
我在做採訪前的準備功課時,看到山伏們會一邊誦著「懺悔懺悔六根清淨」一邊在山中前行,便詢問田中老師,「懺悔懺悔六根清淨」這句話在修行裡的意思。
田中老師說,我們在日常之中經常會累積許多「穢」。最常見的「穢」就是「口業」,例如說別人壞話等等。「六根」被這些穢氣「弄髒」以後,人的精神或運氣就會差,所以入山修行時這句「懺悔懺悔六根清淨」,不只代表要真心懺悔做出這些不當行為,也祓除過去受這些不淨造成的影響。我個人認為這一點源於修驗道中神道基因的影響。 很多人都會定期來金峯山寺參加修行,如以神道的角度來說,就是定期清理一下自己的能量場了。

結語

這次的採訪非常令我感動。不僅僅是因為參拜藏王權現時所感受到的神聖氛圍,我最喜歡的,卻是繼承千年藏王權現教誨的金峯山寺僧團們。他們看待信仰的方式,看待世界的方式,已經可以用「世界一家」來形容。正因如此,金峯山寺從疫情時候就開始每天中午在粉絲專頁直播祈禱,更是曾經舉辦祈禱疫情平息的萬人線上祈禱會,並免費發送避疫的護身符。 我認識金峯山寺,恰恰是因為這個祈求疫情平息的線上祈禱會。我還記得那場祈禱會的口號是,眾人一心,疫情平息。
一心,代表著不僅能感受自己的痛苦,更能感受他人的痛苦。所以不會輕易傷害別人(如俄烏戰爭),所以會努力讓自己和他人都過得更好。金峯山寺的理念與吉野神宮一樣,都深深感動了我。
這次的採訪長達一小時,其實落筆至此長達快三千字,仍有多處沒能詳細提及。一切都是感謝田中老師不藏私的分享,有問必答的爽快。之後我會再用別的方式,讓更多人知道金峯山寺的理念,方不負田中老師的苦心。
最後的最後,讓我們用這支影片,一起再看一次絕美的大峯山脈,以及滿懷「恕」之胸懷的金峯山寺僧團們吧。
請記得開字幕,才能看到中文翻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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