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謙君子，卑以自牧 — 悼龐老師

文 | 廖肇弘

年初乍聞龐老師噩耗，至今仍不敢置信，悲痛不已。

龐老師一直是我心目中，仰之彌高望之彌堅的典範。當秀珍姐提及希望收錄我對龐老師的回憶短文時，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終於可以有機會大聲說出想對龐老師說的話了！憂的是，人微言輕，何德何能，怎敢與諸多達官貴人同時並列？

平凡如我，一介布衣，無黨無派、政治冷感；但我只敬浩然正氣、忠肝義膽！後來想想，或許由我這樣的小人物，和諸君分享幾則日常小故事，更能襯托出龐老師為何能讓如此多人感佩的偉大吧。

雖然已經習慣稱呼龐老師，但其實我並不是龐老師指導的學生，而是約莫二十年前，政府希望大力推動數位內容產業時，因緣際會和龐老師和秀珍姐結下的情緣。

當時我任職於科技法人研究機構，在一次研討會後，斗膽直接向當時的龐委員提出一些政策推動建言和想法。其實原本並不期待有任何回應，沒想到龐委員不僅大力讚賞，還主動協助安排了好多次會談，更把幾項想法落實為具體的做法。

或許，這就是龐老師國士無雙的英雄本色，只要與國有益，提攜後進，總是如此不遺餘力，奮不顧身。

後來隨龐委員和秀珍姐多次奔走兩岸，有機會更貼近互動，很自然就改口稱“龐委員”為“龐老師”了。

其實我並非人云亦云的跟著稱呼，而是真心敬佩，因為龐老師實在是太認真、太用功了！

每一場座談會，不論規模，不論主題，龐老師一定都坐在第一排，從頭到尾認真聽講，而且幾乎都是滿滿的筆記。有好幾次比較艱澀枯燥的研討會主題，到最後支撐我聽完全場的，往往都是因為看到龐老師認真的背影，自愧弗如，不敢懈怠，實在比懸樑刺股還更激勵人心。

當時，兩岸情勢剛處破冰初期，雙方互信尚未建立，許多會談場合難免有諸多試探與攻防。但龐老師從來沒有政治人物的架子，不論對方是廟堂高官或是年輕助理，總是謙衝為懷，以禮相待，始終微笑面對所有人。

記得有一次，我隨龐老師和秀珍姐帶團訪問大陸，團中當然也有許多赫赫知名人物，大都安排坐在商務艙。當扣好飛機安全帶時，赫然發現，龐老師和邱姐竟然就坐在我身後，在經濟艙中與我們一群小伙子們談笑自若。

這個畫面我一直記著二十年了，也一直理所當然地覺得，龐老師和秀珍姐就是這麼純真如家人般的親切。

直到後來我才得知，當年龐老師和秀珍姐覺得這次參訪團機會難得，堪稱歷史性的兩岸產業破冰之旅，為了讓更多年輕人可以參加，硬是把他們自己的商務艙經費省下來，這樣就可以多出幾個名額讓我們參加這次訪問團了....

還記得有一年，洽談兩岸重要產業合作，第一次被安排住進北京飯店，一群年輕小伙子在餐會上杯觥交錯後，嚷嚷著要逛逛王府井大街放鬆一下，自然也邀請龐老師和秀珍姐一起同樂。不過龐老師說 :“你們好好去放鬆吧，我等下還有重要聚會，就不陪大家了”。

時間確實是很晚了，我想應該是龐老師婉拒之詞，也不以為意。沒想到，龐老師當晚真的赴約一場重要會議，而對方就是溫世仁先生。

就是這場在我們不知天高地厚玩樂時進行的重要會議，開啟了後來諸多兩岸產業標準的重大合作計劃，也促成了後來的華聚產業共同標準基金會因此誕生。

當時，隔天我根本還不了解這場會議的重要，只看到龐老師有點疲憊但很滿足的笑容，非常膚淺地問：“聽說溫先生很喜歡喝可樂，是真的嗎？”龐老師說 :“對的，我平常不太喝那麼多可樂，不過昨晚和溫先生一起喝了幾瓶，談定了幾件事，值了！”

雖然我們總是如此地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但龐老師就像是和煦春風，引領著我們，有幸參與，甚至創造了好幾次兩岸發展歷史的重大事件。

往事一幕一幕，回憶點點滴滴……紙短情長，一言難盡。

還有好多問題想向您請益，好多想法想與您分享，好多好多的感謝想親口向您訴說：

謝謝您在二十年前，敢讓一個非親非故的年輕小伙子，擔任協會副執行長，讓我有幸與您及邱姐認識結緣至今……

北京、南京、上海、蘇州、杭州、廈門、澳門、重慶、山西……

謝謝您開啟了我的眼界，讓我走遍大江南北，認識兩岸的世界。

雖然我只是一個小人物，一路走來，您曾在生涯中拉過我好多把。

多年以來，每當我轉換工作跑道，總會約您和邱姐一起吃個飯聊聊近況，請益一下未來工作方向，更喜歡看您和秀珍姐一起吃著同一份餐後甜點，然後露出招牌的幸福微笑....

後來每一次重要場合的第一位貴賓名單，我總是會習慣性地寫上您和秀珍姐的名字，每一次揭幕、每一次站台，您從來都沒有拒絕過，還常常將我安排到許多重要會議或論壇上暢所欲言，而您就坐在台下靜靜地頷首微笑聆聽……

對一位年輕人來說，有機會與您如此近身學習，真的是三生有幸。

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這一次，是真的來不及向您報告了……

如果真有來生，肇弘想當您真正指導的學生，在課堂上好好認真學習，學習您的專業、學習您的為人、學習您對理念的堅持。

龐老師，謝謝您和秀珍姐的提攜與指導，

謝謝您的引領、謝謝您的推薦信，謝謝您的浩然正氣。

謙謙君子，卑以自牧； 多年情誼，永存我心。

肇弘永誌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