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07|閱讀時間 ‧ 約 2 分鐘

蟋蟀的雅號

    近日讀王世襄先生的回憶錄,談起「蛐蛐文化」在今日上海的走樣和式微,想起兒時在弄堂看人鬥蟋蟀的軼事。

    每年的夏末秋初,是人們玩蟋蟀最上癮的日子。無聊時,我愛趴在後樓的窗口,看石庫門的街坊鄰居各式各樣的活動。當看到19號的德圓幾兄弟手捧四五個蟋蟀盆走出家門時,我會立即衝下樓,因為知道一場精彩表演即將開始。

    弄堂裡有兩三個蟋蟀行家,德圓德新是兩位,還有一個叫「阿華」的,是個遊手好閒的成年人。大人都玩蟋蟀,在我這個小孩子看來不可思議,我想也就是人們口中所謂的「白相人」吧。

    德圓的蟋蟀盆很考究,黑灰色圓鼓狀,外圍有龍形的雕刻。主人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子,一隻紅褐色的蟋蟀躍入眼簾。德新瞇著小眼睛,用一根細細的蟋蟀草輕輕撩撥蟋蟀的嘴巴,那家夥即刻張開一對銳利的大牙,緊追不放,似乎要一口咬斷草絮⋯⋯然後轉過身,展開雙翅,「噓噓噓」地唱起歌來。

    阿華不甘示弱,從褲兜掏出一個巴掌長的竹筒,揭開一端的棉花,筒口對住蟋蟀盆,倒出一隻黑乎乎的蛐蛐。

    一場「紅與黑」的大戰開始了。也許是悶在竹筒裡太久,黑蛐蛐尚未適應環境,加上對方有主場優勢,三下兩下的撕咬,黑蛐蛐便敗下陣來。眼看走投無路,乾脆一躍而出,遠離戰場。

    「這是昨天晚上江灣大場捉來的,」阿華一邊逮住黑蛐蛐往竹筒塞,一邊自我安慰:「養幾天會好一點,餵牠辣椒就來勁了。」

    「二先生,」德圓笑著說:「不可能再鬥了。」

    漲知識了,原來蟋蟀一生中只要吃過一次敗仗,就被冠以「二先生」的雅號,意味著再也無戰鬥意志了。如果主人強迫其上戰場,遇見對手也只會扭頭就走,保住小命要緊。

    哈哈,「二貨」一詞自古以來便有之。

    想起人類中屢敗屢戰的「二先生」,連蟋蟀的智慧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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