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打工人

還記得曾經有段時間，自我介紹時總會說自己是斜槓的文字工作者。並積極地向眾人說如果有打工機會，可以找我。曾經一位姊姊聽聞後問：「你這是為了增加生活經驗嗎？」當時我不置可否，下一秒覺得這是多麽奢侈的想法。

 「當然是為了三餐奔波啊！」

 來到旗美地區生活，機緣之下做了兩份打工，都是服務業。一個是美濃的粄條店，另一個是在香客大樓的房務工作。兩個工作的前輩，皆把我當成服務業小白。我覺得這個定位很好，慢鈍感可以抵抗許多習以為常，也是保持覺知的一種方法。並且手腳笨拙也確實是現況。

 第一天去做房務實習時，剛好也遇到另外一位去應徵，前輩必須在帶領教導的過程中，決定我們誰該走、誰留下。兩人戰戰兢兢學著、看著，一起實作。就在我蹲在某間房的浴室裡，緩慢地擦拭地板上的水漬時。前輩走進來告訴我，另外一個實習生先走了，她臨走前說把這個工作機會留給你。 

「就決定是你了！」前輩說。我毫無心理準備，就被甄選上。

我開始提著水桶與刷子，跟著前輩們每層樓打掃廁所時，曾經在夢中想著念著的房務工作，如今真的實現了。嘴角泛起淺淺笑意，正好被路過的住客看見，她對著我說：「現在年輕人打掃房間，可以這麼快樂，真不容易。」我：「這是第一天加入。」

感覺到人在江湖飄，看起來活潑開朗真是一張很好的面具，明明在做同一件事，笑容可以感染眾人。也許久了，也可以騙倒自己，自己是多麽喜歡這份工作呢。

 前輩阿玉姐是從海南島嫁到內門，和她一起工作，會經歷各種手腳不及，摺不好的被子，她會走過來幫我重折。雖然阿玉姐嘴上挑惕，但不至於大小聲，算是很和善的前輩。

 做房務工作的益賢山莊是順賢宮的香客大樓。主要是團客住宿，幾乎為同進退。為了打掃更加快速，這樣的清潔有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掃廁所和把房間垃圾清出來，此時會有另一組人把枕頭套和床單拉起。第二階段是鋪床單、換枕頭套與擺飾廁所、房間內的物品。最後階段是擦拭和吸地。一間房，把打掃三個階段的時間加起來，約莫15分鐘。

 地處內門的順賢宮是1756年間，廣東黃公先祖來臺經商，為求舟車平安，遂恭迎潮州金山區思媽宮媽祖金身隨行，將媽祖供奉在臺南住處。而媽祖有求必應、神威顯赫，為感念神恩，信眾於是建廟奉祀。1949年黃公後裔舉家遷至高雄，媽祖也示意移駕南來高雄，於是因新廟地點位於高雄市鬧區，每逢廟會慶典熱鬧非凡，人潮水洩不通，為解決場地不足困擾，於是2000年決定再搬遷至內門區現址動土，命名為順賢宮。

另外在美濃的板條店工作，經營者是一對夫妻檔與女兒。先生負責炒菜、妻子負責燙粄條，女兒收錢與點餐。生意非常好。一個晚上至少可以賣出快百盒炒飯。

店也開得夠久，至少二十多年。夫妻現已經六十多，還在奮力做生意。店舖內本來灰色的水泥地板，都已經踏成黑糊糊一片。店裡許多設備也已經老舊。

他們開店時間頗長，下午三點多做到凌晨才能收工回家。先生端炒鍋的手，已經疼痛多年，卻還不見生活慢下來的步調。心想這種克勤克儉硬頸精神，才是真正的客家本色。

粄條是客家食物的代表，南部客家聚落也稱「面帕粄」。面帕在客語的解釋是面巾，即毛巾。因剛開始製作時，會將米漿倒入方形淺盤器皿內，平鋪均勻再蒸熟，取出猶如潔白方巾，故稱面帕粄。

本店最有名的是快炒菜，但名字是粄條店。許多到店裡指定要吃粄條的，而聽聞粄條已賣完，就轉身離開，會被認出是外地人，因為當地人天天都有吃的機會。另外來到本店光顧，卻不吃快炒的客人，也會被說不懂得吃。

兩邊的人對於我這種工時不長的打工人，很好奇我平常不來上班的時候都在做什麼？我說：「寫作。」他們皆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房務的組長問：「是網路小編嗎？」而板條老闆娘甚至說：「寫什麼？是日記啊，那會有人看嗎？」

 在那瞬間，好想念同溫層的氣候，那裡舒適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