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週五,我們都會到蕉園報到。工作的蕉園有兩處,都在溪州,那裡是種植香蕉的大區。只要上到溪洲大橋,視野廣闊,前方是一片浩瀚的香蕉栽種,寬肥的葉子,伴隨著風,洋溢在豔陽之下,充滿熱帶風情。遠方眺望連綿起伏的中央山脈。
蕉園地處特別,一處在楠梓仙溪東岸,這片與里港相連一起,遼闊的香蕉田。另外一處則是在楠梓仙溪的西岸,是溪的沖積地,去到那必須先爬上一座護堤,再往下走,而護堤標記了河道爬行過的軌跡。
兩處的香蕉加起來破百棵。香蕉這種水果,是沒有特定收成季節,只要控制得當,每月都有得收成。使得園子裡的工作,不會有時節上的差異。做過又來、來了又做,感覺上總是做不完。
就在除草、綁固定繩子、插支撐竹竿、套袋、切吸芽、種新芽、採果、把倒下的香蕉樹除斷,丟到一旁做堆肥等的農事下勞動著。
香蕉全身上下都是水份很多的植物。尤其一早到蕉園,香蕉樹有吐水的過程,就算沒下雨,寬闊的葉子上會冒出許多水,不小心拉扯到葉子,就像下起一場小雨。而割香蕉或整理假莖上枯葉時,也會流出香蕉乳汁,雖然是透明顏色,但只要沾上衣物,就會變成褐色液體,而且還洗不掉。
這和從前做植物染的經驗大不相同。那時必須大費周章採集、準備多種樹葉與金屬元素,既要煮又要保色。但香蕉乳汁與那些繁複的工序都不一樣,輕易上色,然後很難洗掉。顯得從前煞費苦心的植物染繁複工序,如大夢一場。
這大概就是莫非定律。香蕉乳汁不費吹灰之力,就染得斑斑痕跡、死纏爛打。所以我才短短工作幾個月,衣服、帽子上都染上了香蕉的痕跡。
有一些工作是必然要做,另外一些工作則是依照時序,決定工作內容,例如四、五月乾旱無雨,我們就多了一個灑水工作。八月颱風來襲,雨連綿不斷。香蕉是非常怕吹的植物,因為是草本植物,並無木質部,假莖很脆,只要風強雨大,就容易把它給折斷。在颱風過後,收拾也是一門功夫,要看看哪些香蕉樹必須推倒,哪些不用。還有一些得黃葉病的也可以順便收拾收拾。
常常走在蕉園裡,順手清除假莖的枯葉時,裡面總藏著許多驚喜。
常常開箱時是螞蟻,牠們黑黑一團,參雜著一點一點的白飯,那是牠們的蛋。當假莖被切開後,牠們暴露在太陽下,慌忙一團。偶而也會看到鼻子長長紅黑色的甲蟲,那是假莖象鼻蟲,香蕉嚴重的害蟲之一。牠的幼蟲躲在甲莖內,幼蟲以表皮間隔膜的纖維為食,逐漸向內,向上、向下取食,使假莖內形成隧道狀蝕痕。當幼蟲蝕入葉梗時,由外表觀察,假莖或葉梗有透明膠狀黏液由蟲孔流出。
當蝕入葉片主脈時,常使葉片受風折斷,為害嚴重時,葉片變黃枯死、假莖折斷或果軸斷落而無收成。牠的天敵只有兩種少見的蜂。所以幾乎在香蕉田裡所向披靡。
香蕉田也會出現非常多的生物,例如春雨剛落下時,土裡會冒出台灣魔芋。偶而飛來白頭翁、五色鳥、啄木鳥。還有一次,田裡的過貓繁多,我的工作就是鏟過貓,回家炒成桌上的蔬菜。
在田間勞動的時候,經常感覺身體並不協調,或是力量很小,鼓足氣力還是很難撼動一節假莖,遑論一棵香蕉樹。每一次只能嘗試在一點一滴在流汗勞動過程中,把自己的執念放下。練習靜默等待,隨意著花自開,自在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