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有一些不知為何現在還記得的童年經驗,盡是不起眼、意義不明的小事,但卻佔據心中,不曾散去。
記得某個炎熱的下午,我坐在曬稻米的門口庭,雙手往後撐住斜躺的身體,仰頭看著天空那些巨大的雲朵,當時我深信雲之上有一個雲之王國,居住著許多雲之家庭,雲爸爸、雲媽媽和雲小孩在泡茶聊天,而他們,雲之巨人也正一邊俯瞰著我呢。
我和家裡養的小白狗出發去冒險,幾塊田地的距離就像一場遠征。我們在田梗間走走停停,摘野花看水裡的小蝌蚪,累了坐在地界的水泥柱上,午後微風輕拂,狗狗趴在泥土上喘著氣,週遭安靜無聲,彷彿無人世界。
國小一、二年級只讀半天,中午放學回家路上,我會邊走邊直視太陽,直到日頭變成銀灰色,像是陰天,感覺就不那麼熱了;或是閉眼走一小段路,等張開眼時,天色也會變暗下來,我用這些小把戲貪圖短短的涼意幻覺。
在更小3、4歲時,媽媽泡了一碗米麩放在板凳上讓我吃,有鄰居婦人們經過說:「這囡仔就是都吃這個才會沒營養,瘦比巴.....」,這或許是我第一次的心理創傷,有種被輕視的感覺,更不用說上學後常被嘲笑:「那是瘦皮猴阿義的妹妹,共款瘦比巴!」
有次媽媽難得讓我去跟騎腳踏車叫賣早點的阿伯買油條,結果因為賣完了,阿伯叫我改買克林姆麵包,我興沖沖地買回家去,覺得完成了一件大事,沒想到卻被叨念幹嘛換買麵包,心情真是沮喪,躲在牆角委曲到流下眼淚。
但媽媽曾在午休時間直接來到教室,在所有同學面前遞給我比養樂多還大瓶的“健健美”和非常漂亮可口的果凍杯;我們一群小孩子在點仔膠路上玩,媽媽騎車經過喊住我,給了一大包的咔哩咔哩,每當這種時候,享受別人羡慕的眼光,真是又開心又驕傲。
小時我常打翻那種有水銀內膽的熱水瓶,要是水銀破掉就會開始漏水,我每每心驚膽顫地等待媽媽回家給我一頓好打,而那做錯事等著被發現的時間,有種憋尿難耐的煎熬,就跟功課沒寫,等著被老師罵時一樣,而我似乎對那種難耐莫名地上癮。
諸如此類,歷歷在目,或許,我還在小時候那裡玩耍,不肯長大,因為我自己一個人也能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