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日記｜《怪物》

導演：是枝裕和

編劇：坂元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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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這部電影給我的感覺是峰迴路轉，有理說不清。在這部電影的任何處境中，彷彿只要走錯一步，便萬劫不復。因此特別選用「重鉻酸顯影法」去製作這張照片，因為它如電影一樣，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與心力製作，過程極其脆弱，稍有不慎便需要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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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怪物，我們身邊的人也是怪物。

怪物的國度，不在陰暗潮濕的洞窟裡，不在飄渺的深山中，也不在充滿金銀財寶的魔王城中。怪物的國度，有如一格格小小的水泥蜂巢，每個蜂巢都住著寥寥幾隻怪物，他們將這小蜂巢稱之為「家」。

每個家的怪物們相處模式不盡相同，有的小怪物會協助大怪物晾衣服、做家事、一起吃飯、一起對著夜空大叫；有的小怪物則是被大怪物囚禁著，如同犯了滔天大罪般，每天承受著各式各樣的嚴刑拷打。但無論是哪一個家，怪物間的緊密關係，有時就像拉得太緊的橡皮筋，只消一點外力，橡皮筋便應聲斷裂。

每隻怪物都長得不一樣，個性也都不一樣。然而他們會想方設法地成群結隊，看起來像是隻比較強的大怪物；一旦被孤立，便成為一隻無依無靠的小怪物。這使得小怪物在群體中，更加突顯出他的不一樣，如同被放錯分類的書，格格不入；若想維持和諧的氛圍，就得把書拿走。但怪物畢竟不是書，不是物件，他們是活生生的，有自己的想法和想說的話。

當不同的思想與需求碰撞，難免會引起摩擦。然而，摩擦不僅產生熱能與火花，亦會磨出不同程度的損傷。有的損傷像撞擊，一陣劇痛後久久悶著說不出話；有的損傷像跌倒，在腦袋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時，便感受到皮膚與骨頭的陣痛；有的損傷像切傷或刺傷，明明是那麼小的東西，卻令傷口的刺痛久久不散去，甚至滲出血來；有的損傷像燙傷，明明是燙的，卻反而感到冰涼；有的損傷像搔抓，一開始輕輕的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隨著次數越多，皮膚上的血痕則變得越深。

這些痛在身體不同時期給予了記憶，當新的摩擦產生時，它喚起了這些記憶，讓新舊的傷重疊在一起。為了保護這些傷，怪物的本性會出現，用最強勢的方式壯大自己，反擊對方。可誰都無法知曉對方的過往擁有過什麼傷，面臨著如何無法解決的處境，現有的傷痛讓彼此無法看清事實的全貌，摩擦會持續下去，直到分出勝負。

怪物和牢籠，似乎脫不了關係。彼此將彼此套入自己的牢籠，裡面寫滿了「我是為你好」、「我是在保護你」、「你（們）這樣不正常」、「你對我的小孩不好，我要你按照我說的話去做」、「我的小孩這麼乖，才不會這麼做」、「我的教學沒問題，你的小孩有偏差」、「你會破壞我們的感情」、「你對我不好，我要殺了你」、「都是你的錯」。人們因為愛而感到溫暖與療癒，也因為有了理想而想活下去；為了想守護愛與理想，紛紛披上了一層面對社會的盔甲，長出了獠牙與利爪，變成怪物去抵抗外來的怪物威脅，急著將對方關進自己能掌控的籠子。

怪物們彼此嘶吼啃咬著，誰也聽不進彼此為了什麼而掙扎或攻擊，誰也無法理解彼此內心的渴望，只期望對方按照自己所期望的方式，圓滿自己。殊不知自己也一腳踏入了他人所設的牢籠，彼此在大環境下進行困獸之鬥，即使勝利了，也早已傷痕累累。之後便往下一個不同形式的籠子走去，直到自己的聲音能被聽見。

總有一天，我們能離開籠子，以「人類」的身份坦然地說出自己的聲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