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23|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透過書寫認識自己發現自己

    很多年來,偶爾就會應邀到中小學演講有關閱讀與寫作的主題,閱讀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但是為什麼要寫作?寫作文往往也成為許多學生痛苦的來源,甚至老師也常常苦惱不知道該如何批改作文,引導學生寫作。

    姑且不談為何寫作做成為升學考試的重要門檻,也先不管如何增進寫作技巧,我始終認為,即使離開學校生涯,已經沒有考試壓力,也要維持書寫的習慣,因為書寫可以協助我們思考,平常時,透過書寫可以認識自己、發現自己;在挫折傷痛時,書寫可以療癒自己;到了年紀漸長,書寫可以統整生命經驗,找到人生的意義與價值。

    美國詩人佛羅斯特講得很清楚明白:「當我還沒寫下來時,我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這一句話違反一般人的直覺,大部分人都相信,思考是一種純粹的大腦(或心靈)的運作過程,書寫的唯一功能只是把完整的想法寫下來。

    「卡片盒筆記」這本書裡提到一個故事。

     曾經有人到著名的物理學家費曼的辦公室訪問,當他看到費曼的筆記本時,說自己很榮幸能看到如此精彩的費曼思考紀錄。

    想不到費曼說:「不是的,這些並不是我思考過程的紀錄,它們就是我的思考過程。我其實是在這紙面上思考。」

    那人還是聽不懂:「喔,你在腦子裡已經先思考,但思考過程的紀錄在這裡。」

    費曼耐心地再度強調:「不是,它不是紀錄,真的不是。那是在工作。你必須在紙面上工作,這就是紙上。」

    費曼說得沒錯,比較複雜的想法,都必須用書寫來呈現,而且我們會邊寫邊思考,只有寫出來,我們才有辦法自己檢視自己的想法,然後再繼續往下延伸自己進一步的想法,否則原先初步的想法或論述本身就會持續佔據我們的腦力資源。

    換句話說,真正的思考,複雜的概念或論述,需要某種程度的「外在化」,也就是寫出來,書寫使得腦力的思考工作變得比較容易,甚至才能進行有意義的思考。套句專家用學術的話來講,當思想具體展現於外部時,才能當成模型或學說,為進一步的思考提供意義與連貫性。

    所以沒有辦法寫下來的論述,要嘛不是很單薄簡單,要嘛很容易有邏輯不完整的毛病。

    練學習寫自己的回憶錄

        大部分人都以為寫回憶錄是曾經在商場或政界叱吒風雲、以及引領風騷的藝術家或發明家的專利,像我們這樣庸庸碌碌平凡的上班族,有什麼值得述說的歷史?

        其實,寫回憶錄應該是每個走過青壯年期的人,必修的學分,不是要述說自己的豐功偉業,而是如同心理學家艾瑞克森所主張的,人最重要的課題是要整合自己的生命,肯定自己的價值與意義。

        寫回憶具有精神療癒的作用,跟自己和解,因為我們所有過去的經驗其實都沒有真正過去,它們都潛藏在我們內心深處影響著我們,往往現在困住我們的,都是來自於過往的心靈創傷,而療癒的重點,並不是追究誰害了我們,而是在隔了一段時空距離外,重新審視這些經驗,賦予這些事件新的意義,寫回憶錄就是在講自己的故事,可以讓我們更加了解自己。

        而且過往有很多事情當年來不及體會,如今透過寫回憶,可以將那模糊的印象重新描繪一次,從中得到領悟,然後在當下還來得及的時候,有了改善或實踐的力量。

        不過,我也相信當你鼓起勇氣,想試著寫自己的回憶錄時,會覺得工程太大,無從動手。其實不用怕,反正我們也不想寫出曠世鉅著,這個紀錄也不會出版,也不見得會給其他人看,不必擔心寫得好不好,以下倒是有些具體的建議提供參考。

        首先是先期準備作業。

        每個星期擇定一個晚上作生命的回顧,可以選周五、周六或周日沒有邀約或活動的晚上,進行這項長期的計畫。在頭三四個月,可以先配合「斷捨離」的清理工程,將信件、日記、相片,或各種紀念品,依年代整理。所謂年代就是小學前、小學、國中、高中、大學……以三至五年左右為單位將這些東西撿拾在一起。

        然後就依每個階段,以固定幾個問題來詢問自己,比如那時候你住在哪裡?當時你生活中主要的玩伴或朋友是誰?有沒有對那位長輩或老師有特別的印象?那階段有那些事件你會特別煩惱或高興?那時候有沒有什麼興趣或娛樂?參加什麼社團或活動?

        當然,也可以列出瑣碎的事項來一一回答,有時候從細節可以勾引出背後整個失落掉的回憶,比如問自己那個階段你最喜歡哪些歌曲?最喜歡吃什麼東西?有沒有寵物?有沒有忘不了的氣味?特別有印象的聲響?喜歡穿得衣服?

        當具體的事項都一一回答之後,就可以進入比較抽象的問題,比如你有沒有曾經很想做什麼事卻因為某些因素被迫放棄?這段期間感覺最挫折或失望是哪些事情?這段期間有沒有發生具有特殊意義的事情,或是忘不了的回憶?

        我們可以先在一張紙上條列出這幾十項問題,然後依生命階段來回答,可以當作是簡答題,也可以是問答題或申論題,逐漸地,我們能寫的東西就會愈來愈多,並且會想起更多這些項目之外的重要回憶。

        齊邦媛教授八十多歲住進養生村開始寫回憶錄:「巨流河」,她說,我六歲離開家鄉,八十年的漂流,在此書中得到安放。活著慶賀自己活著,寫一些惦念的人與事,寫完書,作為我一生的根。

        我們不必像齊教授等到八十多歲才寫回憶錄,若能在四、五十歲就著手整理自己人生,最棒的是,在這回憶過程中,我們會找回那些曾經失落的心願,或許如今我們已經有勇氣有條件去實現。重拾未竟的夢想,能讓我們往後的日子活得興高采烈,覺得這趟生命之旅,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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