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蔡明亮的日子

2024年看的第一個展是「蔡明亮的日子」，雖然對他的電影不熟，但很喜歡他2017年結合VR的《家在蘭若寺》，一來8K的畫質真的非常清晰，牆面斑駁處簡直粒粒分明，戴上VR隨意探索有一種臨場感，二來覺得那部片裡有一些打動我又說不明白的部分，所以得知展覽就想去看一看。

進到展場最驚訝的是，展覽文字都是手寫的，散落在展牆或斑駁的紙面上。空間中散佈著一些擺飾、舊椅子，和幾幅他畫李康生、亞儂和椅子的油畫。走在裡面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很像他電影裡的一些房子，常常裝潢、擺設都很少，好像那之於活著一點也不重要，又或是那並不是一個真的關於活著的空間，只是個比喻。

我特別喜歡他畫的椅子，覺得很有性格，每張都好像有點故事。當它們的實體和畫作擺在一起的時候，既像也不像，於是誰也沒有輸給誰。

其實展場裡的椅子都是開放給觀眾坐的，但主動線周邊的幾張我都不好意思去，總覺得坐在那裡太醒目了，好像會變成展場的一部分；但刻意挑一些角落的，除了坐上去心情比較沒壓力以外，倒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直到我看到一幅畫，裡面那張帶扶手的皮椅中間有一片暗紅色的光澤，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把那個部份畫得很鮮明，遠比實際椅子上的範圍來得突出，這讓我突然很想知道那張椅子坐起來是什麼感覺……。我在那張椅子上看到了一幕風景，這讓我事後回想，會不會那裡的每張椅子都在指向一個畫面？它可能是在那個空間裡，也可能是在某個曾經存在過的地方。

隨後我走上二樓，這一區最吸引我的是他為《你的臉》後製的油畫，這四張畫作是出自電影裡的鏡頭再另外塗抹顏料完成的，乍看好像只是些微堆疊了紅色和深色，但卻產生一種光影，讓畫面主角多了一種特別的氣息。

我一邊在每張臉前駐足想明白那個讓我覺得特別的是什麼，一邊覺得這個場展裡的畫好像都一直在敦促我思考關於實物和繪畫之間的某種，無關技巧而是更關於畫者（或是觀眾）究竟看到了什麼的疑問。會不會這就是他的電影在處理的某個部分呢？畢竟攝影機是一種可以讓畫面如此寫實的工具，決定影片內容意義的，除了剪接、對話，其實還關於我們究竟覺得自己看到什麼對吧？而他的片子我雖然看過不算多，但在那少數的觀影經驗裡，我很少覺得自己被給了一個答案，而是一直都有東西在讓我好奇，於是我一直在發現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