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小舞孃身後的批判

隱藏在小舞孃身後的批判如果說川端康成是上個世紀日本文壇當中最重量級的存在，應該沒有多少人會反對這樣的說法。上個世紀日本的文學家當中，在之於日本人為外國的台灣，也許大多數的人沒聽過永井荷風、不知道谷崎潤一郎、不認識夏目漱石、該不會連太宰治都不知道？但應該還是能有很多人聽過川端康成的名字吧，畢竟他可是第一個拿到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作家。

川端康成的文學被奉為代表日本美感文學的圭臬，他有許多的作品一再被拍成電影，純文學作家當中，小說被拍成電影的數量，川端康成可能是僅次於谷崎潤一郎的人。川端的作品一直被津津樂道，包含小說以及電影，川端康成的美學不斷被討論，然而，他的作品當真只有美學值得被注意到嗎？他可是川端康成啊！

川端康成呈現在世人面前的作品主要以小說及其改編拍攝的電影為主，在過去我讀川端康成的小說，總是順著作者鋪陳的故事一路領略他所建構的文字宇宙之美，現在我也寫寫小說，我開始會去留意到他人作品裡劇中人物的反應是不是合理？包含人性或是情緒，常常會有諸如：她怎麼會這樣反應？怎麼會這麼做？這太奇怪了吧？作者這樣寫合理嗎？這樣的疑惑在我腦海裡浮現。就算是川端康成，或者是寫推理小說的東野圭吾，他們的作品裡在某些地方總會讓我有這樣的疑惑。不過我不是身處在那個時空背景下與文化的日本人，合不合理我無法下定論，可能需要作出更加學術性的探討與研究才能知道，也許是合裡的，但如果是不合理的呢？這會是作者的失誤嗎？這些人可都是怪物等級的作家啊，所以我不禁會想，也許作者利用了稍微超出合理範圍一點點的誇飾法，想透露作者本身隱藏在作品背後的思想或意圖，思想是危險的，也許可以圈粉，也可能反而樹敵，但思想也絕對是迷人的，文學家絕對會在小說裡的故事之外，或強勢、或隱晦的將自己的思維意圖及批判放在作品當中。

伊豆的舞孃這個短篇可以說是川端康成最為膾炙人口的作品之一，如果是電影的話，那就是最膾炙人口的作品沒有之一了。不說電視劇，光是電影，伊豆的舞孃就被拍了六次，作品所呈現的純愛、無奈、與遺憾，都是讓這部作品被人一再傳頌的要素，作品中有著人性滿滿的善良與純情，然而在這部作品中，川端康成很粗暴而明顯對日本社會的階級歧視做出了嚴厲批判。比如身為東大生的男主角，旅途中在茶棚避雨邂逅那班流浪藝人時，立刻被茶棚老婆婆將男主角領進屋內取暖，還出於＂善意＂提醒別與那群流浪藝人走太近。又比如男主角與流浪藝人們共同旅行，途經一個村口就看到一塊牌子樹立寫著：乞丐與流浪藝人禁止入村。又比如男主角要與流浪藝人們一起投宿，藝人雖然熱情，但他們說：你怎麼可以跟我們一起住在這樣粗鄙的旅店，你得去住更好的客棧。又比如藝人的領頭媽媽禁止舞孃與男主角去看電影，她理解他們兩人的情愫，她更知道他們兩人不會有結果，她要保護她的小舞孃。最後再怎麼不捨，男主角終究得離舞孃而去，可以想像男主角未來的仕途，也可以想見小舞孃之後無可改變的賣唱人生，作品的結尾餘韻無窮，卻也充滿了無奈與遺憾的悲傷。

伊豆的舞孃這部作品當中，也許是出於良知與同情，川端康成幻化成男主角，不斷的想去親近融入並理解那班親切善良的流浪藝人，然而世俗眼光立下了一道又一道的障礙，最終這樣的障礙還是沒辦法被突破，川端康成藉由這樣的小短篇，一而再、再而三對當時社會上階級的不公平提出他的看法，雖然小說中的時代背景應該比他寫這故事的時間更加早些，但在他寫這個作品的年代裡，他仍然能夠從社會現象看到歧視與不公。

諸如這樣的批判思維，其實存在我看過川端康成的每一部作品中，雪國、古都、千羽鶴、舞姬、以及伊豆的舞孃，都有著不同議題的批判藉由故事被提出，川端康成的作品絕對不是只有美學而已，改天再來聊聊其他作品當中川端康成除了故事之外，還藏著什麼樣的想法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