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容不下多元聲音的社會，誰才是納粹？

新竹光復高中日前舉辦校園感恩遊行，某班學生穿著一身仿製德國納粹武裝親衛隊的黑色制服遊行，高舉納粹旗幟，並出動虎式戰車。此遊行照片在網路上卻引發網友大肆抨擊。更引發總統府要求行政部門追究校方責任，及以色列與德國駐台單位發文抗議。我想問的是，一個校慶遊行能夠無限上綱到是否政治正確，是否太小題大作了？當網友的聲音成為了唯一的道德價值判準，假正義的大旗，行犧牲多元聲音之實，其是否才是真正的不道德？

針對此事件，大部分所譴責的對象是─學生裝扮德國納粹(黨)。而台灣民眾一般對於德國納粹的印象是：殘害猶太人、冷血、殺戮、極權，與當代的自由民主、人權、道德等主流價值是相互衝突的。但是，我們真的清楚德國納粹的理念嗎？或者站在歷史的角度，今天德國納粹之所以帶有負面的表徵，不過是因為它是「戰敗國」而已，而歷史所訴說的「真相」、「故事」，只存在於「戰勝國」的話語權之中。

事後教育部拔掉學校的優質高中認證、扣除明年獎助款全額兩百萬元，且要求學校一週內提交懲處名單及檢討報告。教育部長潘文忠更重話痛批：「納粹屠殺猶太人是七十年來全世界都感到傷痛的歷史事件，學生的行為非常不適當，身為教育大家長，他必須向國際社會表達歉意。」

教育部長的確是應該道歉，不過不是為德國的納粹受害者道歉，而是為多元價值在台灣校園中被抹煞而道歉。一個校園的遊行活動，在師生經由民主程序表達而決定的情況之下，此活動帶給學生一段快樂學習的回憶；從投票決定主題、準備遊行、排練、到實際遊行等過程中，學生學習到了分工協作的能力與共同完成一件事情的成就感。最後卻因為在人手一支手機可隨時錄影上傳的時代，被戴著有色眼鏡的第三方大肆抨擊。我感嘆的是在一個號稱多元開放的台灣社會，竟然連一點容忍、幽默的雅量也沒有。不是說第三方沒有批判的權利，而是第三者不應該以唯一道德標準去遏止多元聲音的可能。關於評論，最重要的是要讀懂當事人的意圖，先讀懂他，而不是先找他的問題、攻擊點，並且相信每個人意圖背後都有良善的出發點，才針對此良善意圖是否偏掉或遺漏作出批評。評論是試著了解當事人的價值觀，在其價值觀裡頭做出建議和修正，而不是拿著一支標準尺去量所有人，不符合的通通罵一頓；教育不是改變誰、不是變成單一價值，而是讓每個人成為他自己，成為更好的他自己。

校方表示：「學校會從教育的角度來改變他們的價值觀。」改變什麼價值觀？容不下多元聲音的校園才是真正應該改變的價值觀。德國在台協會表示：「台灣學生顯然不了解納粹標誌代表的意義是蔑視人權與壓迫。」台灣學生知不知道納粹標誌的意義與歷史事實並不影響校園能否以此作為遊行主題的依據。德國在台協會顯然也不了解何謂多元價值，試問，德國納粹黨不是德國人民選來的嗎？納粹難道完全沒有支持者嗎？而那些支持者又是為了什麼理念而支持納粹呢？納粹必然擁有良善意圖的一面，只是那方面的聲音被壓抑或抹煞而已。難道當今沒有任何人再相信納粹的理念了嗎？國家主義、民族主義有消失過嗎？關於歷史，不管是傷口或者榮耀，學校教育是否有教導學生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呢？學校不教、師長們不談的並不表示就不曾發生過、沒價值。相反的，正因為傷口越深，我們越應該時時拿出來警惕自己，避免作出同樣錯誤的決定。避而不談，只會使學生永遠處於無知之中，而不具有公民素養應具備的判斷力與批判力。

當有心人士想要將任何事情都無限上綱到政治正確的程度時，犧牲的便是多元聲音的可能。今天不要說學生能否以白色恐怖、文化大革命為主題遊行，以大小朋友都愛的迪士尼為例，在有心人士想無限上綱細究其背後所代表的意涵時，依舊能夠指出迪士尼代表著邪惡美帝的資本主義價值擴張或某種偶像崇拜。那麼是否該指責以迪士尼遊行背後是鼓勵資本主義造成貧富差距的惡果？裝扮納粹遊行當然不等於支持納粹背後的所有的負面價值，我們何不幽默以對，享受當事人與參與者遊行所帶來的快樂呢？當事人需要的回饋，是第三方運用豐富的想像力，提供更多元的想像可能，讓活動能夠更有意義與價值，而非形塑一個符合政治正確的遊行。

2016/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