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輔育院,周圍有著戒備森嚴的外牆,搭配鐵絲網,以及大門崗哨。主建築外,可綸站在敞開的柵門前,一男一女老師則站在後面,看著前方逐漸靠近的男子。
「女兒給大家添麻煩了!」可綸父親來到三人面前。
徐昌宏一頭黑色稀疏短髮,臉頰消瘦,戴著金屬圓框眼鏡,身材圓鼓。他穿著淡藍色襯衫,裡頭依稀可透一件白色無袖背心,腳上穿著黑色西裝褲和褐色鋼頭鞋。
「不會!徐先生,您女兒很乖。」女老師說,
同時可綸轉身,向老師們點頭致謝。
「那就好!」昌宏笑著。
「走吧。」昌宏右手牽住可綸的左手,
但對方很不領情,立刻甩掉,瞪著他。
昌宏在外人面前如此尷尬,只能苦笑。
「掰掰。」昌宏轉身離去。
「掰掰。」老師們微笑招手,
可綸則再次點頭道別後,轉身跟上父親。
通過大門警衛的檢查後,兩人走出少年輔育院,昌宏立刻舉起雙手,大聲歡呼。
「怎麼了?」可綸看著父親。
「寶貝女兒出來了,我難道不開心嗎?」昌宏想擁抱女兒,
但可綸退開,讓他知難而退。
「怎麼回去?」可綸張望四周,
除了圓環外,就只有對面如同輔育院一樣的建築。
「外面有公車。」昌宏走過女兒右旁。
「這樣嘛。」可綸跟在父親左後。
「明天回學校對吧。」昌宏舉起左手,低頭看向左腕上的手錶。
「嗯。」可綸點頭。
「去看看媽媽好嗎?」
「嗯。」可綸再次點頭。
搭上公車後,兩人轉往火車站,乘坐最近靠站的區間車,往公墓繼續前進。等等下車,他們還得換車,才能抵達目的地。
因為是平日,而且是非尖峰時段,所以車廂空蕩,只有兩人坐在一塊。
「明天回學校,有什麼想知道的嗎?」昌宏開口。
「沒有。」可綸閉眼回應,
父親則尷尬地笑了。
聽到父親並非開心的笑聲,可綸感到一絲心煩。其實從靠近返校日以來,她的心裡就一直忐忑不安,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抱歉!」可綸張開眼睛,
父親則一臉疑惑。
「給大家添麻煩了……尤其是家裡。」可綸的表情變得消沉。
「公開場合不太好明講,而且會影響判決,但我其實以妳為榮」昌宏將左手放在女兒的頭頂,
而可綸這次沒有反抗,任其安撫。
「有兩件事,我想確認。」可綸右手撥掉父親的左手。
「錢……你知道的,還有芷玲……她還好嗎?她說會來看我,但沒有。我很擔心!」
「賠償不用擔心。事情鬧大後,大家就知道我們家的情況,然後又看不慣林先生,所以募款給我們。還得感謝大家,幫助我們度過難關,所以賠償已經還清。」昌宏看著女兒,
對方則點點頭。
「芷玲的話……我其實也不太清楚。我只聽說她還待在忠仁,但學校有協助換班,然後很多人轉學……還有你們的班導,他離職了,換成你們的國文老師。喔!林先生還辭去家長會長,好像輿論的關係。」昌宏繼續說,
但女兒不再點頭,只是安靜地聽著。
「林同學我記得也快出院了。」
「嗯。」可綸小聲回覆。
「不怎麼關心?」昌宏笑著。
「人沒事就好。」
昌宏點點頭,望向正面窗外不斷移動的景色。今天為了可綸,他難得請假,久違陪著對方。雖然兩人相處彆扭,但昌宏還是感到放鬆滿意,因為不需要為任何事煩惱,只要陪著女兒就好!
抵達目標車站,兩人下車,離開站台。
昌宏希望難得出門,兩人可以不用如此拮据,犧牲便捷與舒適,所以叫了一輛計程車,來到郊外的公墓。
因為是郊區,再加上又是墓園,所以附近除了宮廟等宗教建築外,一望無際都只能用「荒涼」形容。
「來吧!」付款給司機的昌宏,轉身向女兒高喊,
可綸則佇立遠處,看著荒蕪的墓地。
公墓是由一塊塊相鄰草皮組成,而且草地有些雜亂,甚至部分墓碑破損斷裂。
「走吧。」昌宏停在女兒右旁,
接著右轉,走向草地,可綸則跟在後頭。
兩人來到母親的墓前。
「嘿!看看誰來了?」昌宏蹲下。
「午安,媽。」可綸低頭看著墓碑,
昌宏則開始對墓訴說種種。
父親說話的同時,可綸的注意開始游移,因為她正努力回想母親,但顯然沒什麼幫助。母親在自己很小時就過世,所以她所擁有的,就只有父親的轉述,以及母親留下的遺物。
「有什麼想跟媽媽說的嗎?」昌宏回頭,望向女兒,
可綸則微微開口,表露為難,不知該說什麼。
「沒事,心意到就好。媽媽不會生氣的。」昌宏站起,
可綸便閉嘴。
「我們走了,掰掰!」昌宏道別後,轉身走去。
「掰,媽。」可綸附和。
兩人遠離公墓,朝大馬路的方向前進,希望能招輛計程車返家。
「妳進去時,我有來過一次。」昌宏說。
「清明節。」可綸猜測。
「對。」昌宏笑了,
然後停止話題。
「晚上吃什麼?」昌宏問,
希望勾起女兒的興致。
「沒什麼想法。」可綸搖頭。
「難得出來,吃什麼慶祝吧!」昌宏疾呼。
「省點吧。」
「這樣嘛!」昌宏苦笑。
「家裡有什麼?我可以下廚。」
「因為妳不在家,所以冰箱裡不需要食材。」
可綸嘆氣。
「隔壁的婆婆呢?她待我們很好,而且她會有食材,我們一起料理,她會很高興。」可綸建議,
但父親在她提到婆婆時,就停下腳,站在原地。她在說完後,才注意到。
「怎麼了?」可綸停下,轉身看向父親。
「她去世了……在妳不在的時候!」昌宏解釋,
而可綸感到訝異,但沒有表現出來。
「有段時間,我都沒看到她,有點擔心。妳看老人家是獨居,總會擔心,所以就去看她,但門鈴怎麼按,都沒有回應,然後我就叫了警察和救護車。結果破門後,發現她已經走了!」昌宏語帶悲傷。
「她就走了!聽說連家人都沒來看她!」昌宏走過女兒左旁。
「這樣嘛。」可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