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島原住民的傳說裡,菸草又名相思草、返魂菸,相傳去世的族人為了安慰在世的親人,會將自己化身成菸草託夢給他們。
虔誠地將菸草焚燒,燃起縷縷白煙,生與死的界線逐漸模糊,思念像是一條很長的線,將你和去世的人連結在一起,在煙霧繚繞的世界裡,你看不清他的臉,也聽不見他的聲音,卻能感受得到,他在用微笑告訴你:「勿掛念。」
是在歷經了我家貓的死後,才深刻感受到「無常」。一隻年方五歲,沒有病史的貓,怎麼會在某一天的早晨忽然離開了呢?
看著曾經鮮活的生命,有一天動也不能動,臉色蒼白、肌肉鬆弛、軀體冰冷。他的身體被抬進旺盛的烈火堆中,深黑的鐵門一關,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石灰色的骨灰和幾根枯骨。
我只能順從而安靜地跟著禮儀師的指令完成葬禮流程,腦中一點想法都無。直到四周無人的時候,不小心瞥見貢桌上擺著他生前最愛的點心,他的照片被安靜擺放在長方的相框裡,他的時間停止在那個瞬間,意識到他已永遠離去,眼淚才倏忽滑過臉龐。
面對難過的事我總不太願意公諸於眾,一方面是難為情,一方面是不想渲染負面情緒給別人。可是面對死亡,除了在世的親人一起痛快地哭一場,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無力。
想到莊子在妻子死後「鼓盆而歌」很多人責罵他無情,卻忽略了莊子說:「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慨然!」他也曾悲傷流淚過,只是後來想到生命本來就是從無到有,復歸於無的歷程,就如春、夏、秋、冬運轉一般自然,有什麼好難過的呢?莊子也是人,只是他放下傷痛的過程比旁人快得多,才被誤解為無情。
如果生命終將消亡,那我們活著的時候所建立起的情感連結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看著我家貓的照片,他的「喵」叫聲彷彿還在耳邊迴盪,想到在我最寂寞無助的時候,這隻平常對人愛搭不裡的貓就會邁出他雪白的小貓掌,甩著尾巴跑到我面前,靜靜地窩在我身邊。
他無法給我任何建議或安慰,只能用柔軟溫熱的身子貼著我,我卻能感受到他用他的方式在愛我,那一刻起,我相信動物也是有靈性的,情感交流可以無需透過言語,甚至有時候太多的言語反而喪失了感情原本的深度。
我在寵物貓的身上學會了什麼是純粹的愛,人與人之間總有太多的計算,關係有時像一場明爭暗鬥的遊戲,相互思考著要交出多少自己,才能奪取對方的自我,又不至於損失過多,失去安全感。然而寵物貓並不會思考那麼多,一旦建立起信任後,他對你只有全心的依賴與愛,你對他亦然。
你總不會看著寵物去想「我付出那麼多,他會不會不珍惜我了?」或是「他會不會變心了?」
有個經典的問題是「你要選擇被愛還是愛人?」從前我會選被愛,但後來發現,只有當你全心全意去愛的時候,你才能感受到自己充滿能量,那種感受會讓你整個人都散發著光,並且愛上了閃閃發亮的自己。
就算你和所愛終有一天會分開,從愛中成長的你早已更加柔軟而堅定,可以去面對人生的更多考驗,也更懂得體諒他人。
如果思念是一條很長的線,我只願將線纏繞在手上,而不願拿線緊緊綁住對方。
自由地飛翔吧!最好的愛是彼此祝福,也謝謝你讓我學到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