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私語】如果可以回去

那是鳥兒吧，果然。背上隱微可見的那個是羽翼
而那顫抖，看起來很像是鳥類剛結束完長途飛行時
為了確認地點沒錯，而在上空盤旋了一陣子後終於某一定點盤旋而下

小川洋子

2024 臺南人權月，愛國婦人會館。「星空下的黑潮島嶼」展場實景。攝影：吳欣穎

「2024臺南人權月」在確定將有四個展區時，策展團隊就在思考若今天要宣傳這樣一個計劃，該如何推展文宣走向。於是就先由菲比發給我們都很喜歡的銘宏 ( 于小鷺 ) 一封邀請信，問問他是否有意願幫我們設計主視覺。

第一封信

‧‧‧‧‧‧目前的想像可能是這四個地點會各有一張視覺主述，而這四張圖像似乎又可以合而為一。合一的方式可以是印刷分色，層層相疊，或直接拼接成橫向卷軸。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我們作為晚生，當時發生的故事是憑著前輩記憶、檔案、信件，甚至物件拼湊而成，沒有一個是全面、完整的，甚至身處故事現場的人們，每個人如今內化後的記憶也不盡相同，所以才想或許可以用類似「拼圖」或「組圖」的概念來處理。

觀察銘宏過往的創作可以知道銘宏的畫面總是很有敘事性。似乎將自己投入畫中不同角色或物件時，都能產出一則自己的新故事。‧‧‧‧‧‧

第二封信

‧‧‧‧‧‧菲比依序回答銘宏提出的問題喔~

四個展點：南美館一館、愛國婦人會館、麻豆總爺、新營曬書店

這四個地點都各有自己的白恐故事，我想了解這些故事。

答：沒問題，這是我們應該提供的，這部分會由傳凱提供喔~

活動主標題是「台南人權月」嗎？我想先理解到時會放上去的主標題是什麼。

答：對文化局來說「台南人權月」是主標，但我期望這個作為副標。主標我期望是展覽計畫主題，雖然目前尚未定論，但我目前想的是「一起回去，然後回來 From Here to There and back」  這個方向。只是目前這句的力道似乎不夠，可能還得調整。

為何會用這樣的主題我想的是相同空間，相異時間，過往的故事可能不只是故事，那些小小惡意可能一不小心便會讓故事重演，邀請觀眾和我們一起回去，然後回來，想想我們看到了什麼？

人類歷史彷彿不斷輪迴，過往不應被遺忘。一旦遺忘，或以為一切已經過去，那麼歷史將再次重演，人類就會進入一個無休止的輪迴之中。

誠如  馬欣在《長夜之光──電影擁抱千瘡百孔的心》寫道：

很抱歉，如果有人知道我們的故事，請不要把它當成一個恐怖傳說
寧可相信它可能是一則近未來的預言    

以上大致是這次計畫的主幹。

關於主視覺的發想，我會傾向一張圖就好。四個地點各一張主述，容易讓人覺得是四個不同的展覽。為了避免這樣的誤會，設計上一開始就得設定一種形式，這樣的限制我自己直接感受上覺得卡卡的。

答：沒問題，如果銘宏覺得這樣的做法比較好，那就這樣做沒問題的喔。

然後，又經過一陣的資料傳遞，我們得到了銘宏的第一張圖以及一個關於「如果可以回去，那麼就可以把什麼帶回來」的故事。回去後的銘宏帶回來的是「清晨的第一道光」

第一張圖

相傳清晨時如果可以看見第一道照在山頭上的光，這個人他的心底將被種下幸福和奇蹟的種子。然而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的黑暗，因為月亮、星星下班了，太陽還沒有上班。

此刻就像沒有法治的社會，一個沒有人權的國家。所以故事是這樣的：

清晨的第一道光正落在山峰上
人世間所有的願望正被陽光緩緩的帶出來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
那就把清晨的第一道光帶回來
讓站在黑暗中的人，可以站在陽光裡
讓放在黑暗中的故事，可以長住光明
讓陽光可以照在人民的臉龐
讓眼淚可以變成珍珠。

接著，我們進入了更深入的新一輪討論。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們收到銘宏的第二張圖，以及一段銘宏對於這個計劃的反饋。

人權得以伸張的地方，往往也是一個充滿自由和平的地方。所以我們以象徵自由和平的四隻鴿子為主角，分別代表四個展覽地點：

嘴巴叼著愛心的鴿子代表「愛國婦人會館」、叼著無限智慧的鴿子代表「曬書店」

叼著一顆種子的代表「麻豆總爺糖廠紅樓」、叼著花朵的代表「台南市立美術館一館」

四隻鴿子排成一個回字圈，藉以呈現我們這次的主題「回到過去，帶回什麼」

至此，關於「2024臺南人權月」主視覺大致底定，並接續發展相關文宣品。而計畫名稱也是同步推進，以下列舉菲比當時思考名稱時所寫下的 ( 部分) 筆記內容：

一起回去，然後回來

我們一起回去，把_______帶回來

如果可以回去，那就把_______帶回來

一起回去，把_______帶回來

我們一起把_______帶回來

在記憶檔案裡撈出______來過的訊息

故事可能捲土重來

在碎裂裡尋見光照進來的契機，讓那些如今看似輕盈的故事，顯出它原有的重量

From Here to There and Back

From Here to There and Bring_______ Back

最終。決定選用「如果可以回去，那就把_______帶回來」留下空間，讓觀眾自行填入，

展覽 ( 故事 ) 進行中，因身心尚在歷劫，無法說全心意，事件落幕 ( 展覽結束 ) 後方能好好回顧自己在其中經歷了、學習了什麼，感謝「2024臺南人權月」給我機會讓我能和優秀的夥伴一起合作：( 勸哭能人，研究神人 ) 傳凱、( 智慧型人類 ) Judy、佳泓，以及一眾優秀的團隊、創作者、老師、學生、合作單位，以及全程手腦兼備的瑩如，與我們同行，當然還有在我們一起回去後，遇到的前輩們 ( 養路高手、養鵝少年、養弟孝女…… )，合掌，namaste。

即使我把眼睛閉上了，也還是可以像這樣子寫信給你
語言本身並未消失，既然如此，已經足夠

映顯在黑暗之中的文字比起在白色信紙上的字體看起來表情更豐富、層次更深遂
但明明輪廓是那麼樣的清晰，一往它們內側對焦
卻好像一個個都逐漸心虛了起來一樣，開始晃動
彷彿每一個文字都隱藏了一點屬於它們自己的私密故事

不知不覺間消失的人事物、依然還留在身邊的人事物
明明已遠在他方，卻只要一閉上眼睛便能夠再度相會
而一相會，便彼此都意識到了其實從來不曾分離
只要一伸出手，便碰觸得到對方，不覺靦腆相視一笑
在那寬僅不過一枚郵票的眼皮底下，那小小的黑暗之中

小川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