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祖廟前是大家練習騎腳踏車的地方
到了十幾歲,小孩們總是想要自己騎車,沒有兒童腳踏車,也沒有輔助輪,直接用母親做生意的大後盤車,一隻腳從橫杆上跨過去,就這樣練習起來,那種保持平衡的方法,比現代兒童腳踏車更需要一些技巧,有的時候父母親們會綁一隻扁擔在後架上,這樣子小朋友可以互相幫忙扶著,不容易歪來歪去的,摔車的時候也不會那麼痛。
鄉民大多種香蕉,如果香蕉要送到農會,必須用棉被墊著,用手推車送到農會,這個時候大家要很小心,因為香蕉受傷後價錢就會降低。我能一個人割下一大弓的香蕉,不是力氣大,而是有方法,先用鐮刀在香蕉不是很硬的假莖幹上畫一個V字形,再把香蕉葉拉向地面鋪好的棉被上,然後割下香蕉,用板車送到農會。
母親也種過一期稻米,師專剛畢業的時候,母親為改良果園的土質,雇工砍掉了所有的果樹,用牛犁田整地放水改種稻米。我家沒有幫手,所以還請同學來家裡幫忙插秧。收割的時候就必須要請雲林縣的收割隊來幫忙,專門管理收割隊的陳發良先生就是知名藝人ELLA陳嘉樺的阿公。
五十幾年前我與小學同班同學-Millin身高相同、個性相投
Millin雖然是大戶人家的么女,可是為人非常和善,對我這個窮苦家庭出生的同學非常照顧,記得有一次,我倆同時代表學校參加屏東縣繪畫比賽,每天午睡時間享有特權到戶外寫生,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校園後美麗的田野風光下聊天,到了比賽那一天,Millin酷帥的沒有繳作品,不曉得是不是有意讓我得名,獎品是一盒24色的雄獅彩色蠟筆,我非常開心。
小學五年級馮清春老師帶我到臺南參加作文比賽,題目是一元臺幣的旅行
不知道作文題目,我以為是要寫如何要用壹塊錢去旅行,胡謅亂謅掰了一大堆,一直到快要交卷,重點還沒寫出來,長大才明白,出題者是要作者假設自己是一塊錢,這一塊錢臺幣從窮人、乞丐、或者是有錢人、車長小姐,也許掉到水溝,有人撿到到商店買東西,老闆又將這一塊錢找零給另一個人,不斷的説故事,越離奇越好,那才是一元臺幣的旅行,繳卷時,馮老師問我寫些什麼,我說:「一塊錢連坐車都不夠,很難寫」,老師露出失望眼神,但未說什麼,也成為我終身的遺憾。
每天傍晚我的單車後面總是綁著一個牛皮紙包,裡面有剛剛買來的衣服
媽媽幾乎每天都會寫一些貨單,小小的紙片,中、日、英文夾雜,屏東市中央市場的老闆看得懂,我也慢慢的學會一些日文的字母。
事情辦完時間還早的話,我會到臺灣銀行樓下舊書攤去看書,在那裡我買過兩本印象很深的書,一本是《罪與罰》,作者是俄國小說家杜斯妥耶夫斯基,那個時候的我十二歲,看不太懂,現在再看就很有感受了,另外一本是川端康成的小説《伊豆的舞孃》,我非常喜歡,日本的伊豆島是我夢想之地,哪天我要特地安排日本之旅,加入這個行程,去感受川端康成的泡湯文學。
印象較深的是我考初中那天,考場在屏東女中,小學老師馮清春老師說我一聽到鈴聲,立刻臉色發白,還好有驚無險考上了屏東女中。練了一年,快放暑假的時候,我看見佈告欄張貼的暑期工讀生消息,因為父親曾經在電力公司工作,我第一個選擇打工的地方就是公園隔壁的電力公司,上了兩個月的班,在那一個月中我認識了鋼琴家-陳必先的父親,他是我主管,長大以後我獲知這兩位名人-ELLA和陳必先都是屛東人,終生都引以為榮。
屏東女中初中畢業的時候,伯父希望我能考屏東師專,畢業了以後當老師,可以幫忙賺錢,但是我還是報名了屏東女中的高中聯考,沒想到我竟拿到全屏東縣第三名,就是“探花“,那是我人生中非常得意的一件事。
隨身帶著提包裡,總是有一個小錢包,小錢包是1974年在師專暑假期間,三姊妹一起打工時,大妹阿梅利用碎皮縫的,二妹也曾隨我們去打工,有一次領了薪水,大妹還請我和二妹吃牛肉麵,每一次看到小皮包,就想到我們三姐妹刻苦幫助家庭的日子。
1975年我已從師專畢業兩年,很幸運調動到屏師附小教書,那年暑假還是照樣去打工,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鑰匙工廠打工,騎的摩托車剎車不靈,腳踏板割破小腿,有一公分之深,流了好多血,老闆的小孩就是附小的學生,開學後,我一直擔心他在學校有沒有認出曾是鑰匙工廠女工的呂老師。
1978年,後火車站也是我打工的地方,母親必須常到那裡去買成衣,去了幾次之後,知道怎麼樣跟老闆打交道了,從小耳濡目染,對我來說做一件衣服不難,如果能夠在那裡打工,順便批發衣服回家,豈不一舉兩得,經央求,老闆看我聰明伶俐就答應了,從此我就成了建國路成衣加工廠女工。
記得有一對夫妻很年輕就有了一間工廠,有三個年齡相近的小孩,流著鼻涕在還未完工的衣服上抹來抹去是常有的事,女工我常幫老闆帶小孩,震耳欲聾的哭聲令我想到小妹小時候要討抱,母親又忙著工作的情景。
屏東後火車站是果菜批發市場,肉類蔬果非常便宜,所以老闆娘常常自己燒飯,有的時候邀大家一起共餐,親切的像一家人。
母親常常需要來這裡批發成衣,有一次有人跟蹤,那個人看每一次都是晚上來,就盯上,趁母親還沒買衣服,身上有錢,就想要搶的錢,幸好母親跑得很快,衝進到一家店,母親氣喘吁吁的求救:「後面有人要搶的錢!」幸好那人沒再跟上來。
1980那一年,我在報紙上找到尋工啟事,開始進軍高雄打工,每天搭著火車到高雄火車站後站,高級成衣廠林立於長明街,師傅打板拷克,打板就是照著模特兒尺寸畫圖,拷克是用鋒利的機器割刀,將布料裁切下來,有袖子、領子、上下身等等。領到了成卷的成衣料,自己先要車邊、縫製,縫扣子、拉鍊等等,一條龍式的作業非常繁瑣,最後還要熨燙,可是熟練之後,衹要一天能做上五件,就可以獲取一個月大約六仟塊的工資。女工們邊做邊聊天。中午大家會有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長明街有很多小吃攤,女工大約都是帶個便當,用老闆的電鍋蒸一下,我在領到薪水的時候,會犒賞自己在長明街小吃攤打牙祭。
如今每當我到高雄火車站,一定會走進長明街,雖然景物依舊,人事已非,但那青春年少的日子依然歷歷在目。
2021年4月,先生郎雄陪著到了高雄新樂街,經對街店家老闆娘指示,大街上找到的窗簾工廠,老闆卻不是原來那位,看來還要再好好查訪才行
1980年我還曾在高雄的窗簾工廠打工,記得那時候,已經申請到高雄師範學院繼續升學,開學之後看到前老闆去女生宿舍換窗簾,匆匆忙忙躲起來,開學前跟老闆辭職的時候,謊稱家裡有事不能再來上班,如果他知道我來這個學校唸書,豈不覺得受騙了。不過永遠感謝這些老闆,他們幫助我貼補了家用,也增加了人生經驗,所以時時刻刻想回去看他們,跟他們說一聲謝謝。
母親把我看成男人了
母親頭腦聰穎,雖然沒有耕種稻米,但是參加了穀會,每月交一筆錢,如果得尾會,可以領到超過原來所交錢的兩倍,母親將這筆錢存起來買了一塊地,又蓋了一棟兩層樓的樓房,我20歲時,母親終於能夠脫離依靠娘家的日子,她覺得非常欣慰。
有一天舅媽說:「你們的新房子不是蓋好了嗎?」我們聽出話中有話,我要母親借了板車把傢俱先運部份到新家,樓下正在蓋擴充的廚房,衹能在二樓搭建臨時廚房,我一向對動手做非常有興趣,所以買了一些水管,又用微薄薪水買了一套流理台,還騙母親說是同事合資送的,接了水管,母親忙著幫客人縫製衣服,偶爾上來看一看,不到幾天有了能夠作出三餐的廚房,母親露出了一絲微笑。
從20歲開始教書賺錢,利用神位旁邊的書桌當起了家教,學生有是麟洛醫院院長羅醫師長孫,附小教書之後也曾應聘到學生家擔任家教,母親把我看成男人了-長女代父,我們是一生充滿革命情感的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