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塵簿｜記那些玩不滿三個月的遊戲們

八月初時，我在手機遊戲《Livly Island》飼養的第一隻電子寵物，冰淇淋雪球迎來了牠的一歲生日。也就是說，我已經玩這遊戲一年，或者至少讓它在我的手機裡待了一年整。

你可能覺得這有什麼？不過，這已是我持續遊玩的最高紀錄──我的手遊從來玩不超過三個月。

這陣子發了不少和遊戲相關的動態，包含到現在依然持續深坑的《九日》，順帶溫習了兩遍以上的赤燭前作，甚至破完《未曉星程》，可能顯得我很喜歡玩遊戲……其實正好相反。

明明 ACGN 裡的三項都能涉獵，但為何偏偏就跟 G（Game）這麼沒有緣分呢？長大以後回溯，我想事情可以從一款老牌遊戲說起。（擺出講古的架式？）

十幾年前，智慧型手機方問世不久，不到非常流行，而我也還不被允許擁有手機，因此得從家裡唯一的公用桌機，接觸所有二次元流行品。

那時《仙境傳說》剛從韓國紅出來，到臺灣落地更名《新仙境傳說》的時候，尚為國小生的我 aka 對遊戲角色重度顏控，理所當然被商業騙局廣告封面的角色圖案釣過去了。當時應該有問過我媽能不能玩，她總之沒阻止，但也並不協助，全讓我自己去摸索。現在想想可能也混雜著擔心孩子會因此變得沉迷遊戲，不願成為幫兇的不安感存在吧。

（豈料將來依舊沉迷起來了，不過是對著動畫和漫畫裡的紙片男色）

什麼更新版本啊驅動程式啊應用軟體差異啊，官網的指引是一字不懂。跌跌撞撞終於找到下載鍵，開啟了遊戲視窗，一打開又開始跑讀取條。好不容易等到 100%，按下開始遊戲──毫無動靜。

滑鼠不要命般喀喀喀喀狂點，就是沒反應。

我憤而摔鼠，一氣之下，把遊戲徹底刪了。花了三個小時小心翼翼下載好的，從控制台右鍵點選解除安裝，沒三秒就俐落消失。那真是，哇，浪費時間的極致。一肚子鬱悶和玩遊戲的行為，大抵這樣連結起來了。

我就此痛失享受線上 RPG 遊戲樂趣的契機，沒能在可塑性最高的年紀鍛鍊 2D 世界裡的手眼協調，以致往後二十餘年，都沒能對此再燃起一絲半寸的熱忱。

桌機遊戲之旅，最高點停在《摩爾莊園》和《小花仙》，那是我們這一代的童年電子回憶，你幾乎找不到沒有一個摩爾帳的人。整個中高年級期間，我都在汲汲營營賺摩爾豆，當時的口頭禪之一是希望摩爾豆和新台幣能一比一等價提領，這樣就能成為千萬富翁了。

那時還沒想透，這樣子的話其他玩家也能比照辦理，現實世界將通貨膨脹，窮者仍窮富者仍富──但不要緊，這只是想像，誰都知道成不了真。

升國中後我從遊戲裡淡出，轉泡在淘米旗下的遊戲論壇創作版，開啟了亂寫亂畫的網路生存之路。要到上了高中，人生第一次擁有自己的手機，才第一次接觸手機遊戲。不過高中課業忙，寫作忙，拋擲在學校裡和學校外的時間都不夠了，也沒怎麼玩。

三個月的最高紀錄，是在高三備考期間闖開的。那時碰了一款店面經營類的乙女遊戲《甜點王子2》，明明學測將近，卻每天逃避現實一樣上線。精算體力回滿的時間點，把手機放在抽屜裡，一指做菜。鄰座的朋友也做著類似的事，不過她玩的是《少女前線》。即使一天睡四五個小時，我們的每日任務還是要完成，新語音還是要聽。

反正天總會亮，人總要睏，還不如在快樂時清醒點就好。彼時是這麼想的。

於是拗執地玩到考前一個月，收起來，就沒再開過遊戲。聽說後來收了，轉為 PC 版，但評價和銷量都不太好。我也沒去在意。

後來我迷上單機解謎，那種最多一小時內可以破關、所有線索都刻意呈現而能彼此相扣的小遊戲。發現自己喜歡日系解謎後，逐漸習於上 Google Play 搜尋「脱出　ゲーム」，把眼見的各家遊戲都試了一輪：Rusty Lake、FUNKYLAND、KOTORINOSU、GBFinger Studio、nicolet.jp、Jammsworks 等等，幾乎每週至少玩一個。

將改編動畫明年上架的《黃昏旅店》，其製作公司 SEEC Inc. 的各作，也是在這期間體驗後徹底著迷。除了已經重製的淒美村話《四目神》，和讓我 San 值狂落的《物語葉的處方藥》，好想再玩一次以戰爭為題的《監獄少年》啊，那劇情是真的敢寫，也真的心痛。

大抵從這邊開始，我意識到自己喜歡文字很多的遊戲。不喜歡蒐集材料、任務清單、玩家社交、甚至操縱遊戲本身都不一定喜歡，但只要故事好，就會想留下來。後來才知道，這叫作「敘事遊戲」──我享受的是故事本身，和輔助推進故事的謎題。

因此，但凡要走長線經營的抽卡類手遊，主劇情改寫再改寫，即使興致勃勃入坑，每天早上從宿舍床鋪醒來第一件事就是開遊戲解每日，最終還是待不久。

如《少女的王座》，儘管開服沒幾年就收攤，但在此之前，就因配卡太燒腦先自行作罷；《花亦山心之月》伴我度過寂寞的單人外宿生活，用第一個月燃盡對劇情、人設、配音的愛之後，打過第一場活動就徹底消跡；衝著《新世界狂歡》的癖好盡合與高人氣入場，奈何又是戰隊及悲慘的抽卡運，我只能對著一眾美男心動但保持遠觀；懷著對原作的愛，最後縱身一躍跳入《鋼之鍊金術師M》，活動劇情狠狠煞到我，誰能拒絕本傳裡薄弱、但在遊戲外傳中大把大把灑出的糖？只可惜依然卡在過不去的關、打不完的架、拚不完的排名，最後把馬斯坦古上校練到六星以後便再次，歷程熟悉地，放棄了它。去年底它也關了，在台伺服器僅只一年。

大概是沒有玩遊戲的命吧，所有的招式都像難解的方程式，也算不懂技能冷卻時間，我只看得懂什麼時候不出大招比較好，什麼時候看起來快輸了。打不過就只能硬練，練到什麼程度可以精巧滑壘，何時能完美輾壓，都沒概念。

前年底《薩爾達傳說：王國之淚》上線後，我乘著熱潮看畢前作《曠野之息》的主線劇情，熱淚又熱愛，在當月的布穀町場次上爆買了一堆薩爾達同人品。抱回家問正操縱林克在子彈時間內射出一發發箭矢的父，問他要不要看。他說沒興趣，你自己欣賞就好。

那陣子他倒是鼓勵我玩玩看，開了曠野的新檔案，我從山坡上順順走過前置劇情，來到第一個新手神廟。然後死掉了。復活，又死掉。再活，再原地去世（真的原地）。我受夠了把遊戲關起來。這初章甚至沒走三分之一，初始技能一個都沒學完。我說不玩了，父黯黯收起。多練練就行啦他嘆氣。

這樣的父也許比我更愛這個遊戲。更適合玩遊戲。

所以我看實況，看了《九日》、《OPUS：龍脈常歌》和《傾聽畫語》，看了《底特律：變人》、《小小噩夢》，看了《霧雨飄零之森》、《恐怖美術館IB》、《魔女之家》……就是沒親自上手過。真的玩不了。

遊戲的樂趣，本體在「玩」，我卻只在意「看」，從根本就長歪了，難怪怎麼相親都相不中。我索性躺平，從此認清了這個事實，不再追求當個深度玩家……愛過就好。

但，就像沒有美術細胞的我畫不了漫畫，評不了分格裡的世界構成，還是能用自己擅長的文字，記下每一個我沉醉漫畫的瞬間和原因，那些我所體驗不全的作品，也會有人用他能付出的方式，感受遊戲人生的美好。

只要不傷害到彼此，我想遠觀也可以成就守候。

娛樂嘛，快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