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 What is the legacy of But I’m a Cheerleader?
We should all celebrate queer joy, and we should all take the sort of hard trials and tribulations of being gay people and basically make lemonade out of lemons.
And I think also But I’m a Cheerleader is reminding us that gender is a drag, and in the end, it doesn’t matter whether you’re masculine or feminine. We’re all somewhere in this middle ground and the binary is kind of gone.
It’s a celebration of queer joy.
訪問者:《戀戀模範生》的傳承意義會是什麼呢?
詹米·巴比特(Jamie Babbit,導演):我們都應該慶祝酷兒的喜悅,我們也應該面對身為同性戀者所經歷的艱難困境,並試著化苦難為甘甜(當生活給你檸檬時,就把它做成檸檬汁吧)。
此外,我覺得《戀戀模範生》提醒了我們,性別不過是一種扮裝。最終,無論你是陽剛或陰柔,我們都處在光譜之中,性別二元論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戀戀模範生》是對酷兒喜悅的慶祝。
— 引用自《詹米·巴比特談〈戀戀模範生〉:Landmark 戲院經典重映,同志驕傲系列》,Out On Film: 亞特蘭大 LGBTQ 電影節訪談,24 分 34 秒處。(原始標題:Jamie Babbit talks about "But I'm a Cheerleader," part of the Landmark Retro Replay Pride series. Out On Film: Atlanta's LGBTQ Film Festival interview.)
1999年上映的非主流經典電影(cult classic)《戀戀模範生》(But I'm a Cheerleader)正式邁入25週年。電影描寫一名拉拉隊隊員梅根(Megan )在家人、隊員、男友等人的堅稱與迫使下,不得不進入性向轉向學校(sexual redirection school),接受「異性戀養成教育」的過程。
進入學校以前,梅根未曾想過自己是同志。她只是不太熱衷於和男友接吻、只是偶爾會想起隊友練習口號的畫面、只是剛好在房裡有張梅麗莎·伊瑟麗姬(Melissa Etheridge)的海報。電影的喜劇色彩也從此展開,梅根在色彩單調的異性戀世界裡被異性戀們「預設」為同志,進入繽紛多彩的轉向學校,和一群同是在異性戀世界裡「長成」的酷兒(queer)同學們,接受「前」同志,教練麥可(Mike,RuPaul飾演)、學校創辦人瑪麗(Mary ,Cathy Moriarty 飾演)的「異性戀再教育」。
初聽見親友的「指控」,梅根先是面帶笑意地說出:
I can’t believe this.
我真不敢相信。
之後才在反覆地被指正與「負面化」後,對新認識的「同志身份」產生恐懼和厭惡,在酷兒同學面前悲苦、驚訝、又哭又笑(幾乎只有哭)地說出:
I’m a homosexual!
I’m a homo ——
我是同性戀!
我是同志——
至此,娜塔莎·雷昂(Natasha Lyonne)對梅根的詮釋,彷彿揭示了新生酷兒從原生的「酷兒喜悅」到受箝制而起的「內化恐同」過程。
酷兒喜悅一詞簡單來說,是能完全自在地接受自己的性別、性向認同,感受到情緒層度因人而異的「和平喜悅」。
請試著這麼想像:當您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異性戀,或許是在您第一次暗戀鄰座的同學、同事等等,而不因為「暗戀」進行自我譴責,真正覺得,這是非常自然、合理的表現。這,且讓我們稱之為「異性戀喜悅」。
「酷兒喜悅」所追求的不過如此。
內化恐同則是當您身為酷兒族群一員,卻深刻厭惡自己的性別、性向認同等。「我是異性戀,但異性戀真的很糟糕,我為此厭惡自己」——就像這樣。
The world is a comedy to those that think; a tragedy to those that feel– a solution of why Democritus laughed and Heraclitus wept.
― Horace Walpole, Letter to Lady Anne, Countess of Ossory, (15 August 1776)
世界對於那些思考的人來說是喜劇,對於那些感受的人來說是悲劇——這解釋了為什麼德謨克利特(Democritus)能一笑置之,而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卻黯然落淚。
— 霍勒斯·沃波爾(Horace Walpole),致奧索里伯爵夫人安妮的信,1776年8月15日。
同樣描寫性向「轉化」,改編自同名小說,主角同樣被迫使進入轉向學校的《她的錯誤教育》(The Miseducation of Cameron Post, 2018)是寫實、全然的悲劇。但《戀戀模範生》透過風格化、幽默的表演,以及非寫實、幾乎像「營造夢幻夢境」的場面調度,將轉化教育的荒謬性表露無遺,喜劇由此而生。
幾場教育生理女性學員清潔、照顧幼兒,生理男性學員修車、砍柴的場景,對觀者而言,每格畫面配合上演員即興喜劇式的肢體語言,都像笑料百出的彆腳家家酒。觀眾不需深入思考內容,因為創作者博君一笑的意圖非常明顯;但若觀者決定設身處境,效法赫拉克利特的精神,感同身受自己正身處於轉向學校,想起世界的許多角落,至今依然存在對酷兒們的疾病化看法——《戀戀模範生》則會是一場對「同性戀者所經歷的艱難困境」的赤裸描寫,是貨真價實的「悲劇」。
當然,《戀戀模範生》有著圓滿結局,並未落入任何讓酷兒角色和觀眾一同心碎的俗套。梅根最終克服內在的恐同聲音。不只為自己,也為情人格雷漢姆(Graham,Clea DuVall飾演)成功找回酷兒喜悅,攜手邁向幸福未來。
《戀戀模範生》的幸福結局一直都是詹米·巴比特對酷兒們「不再心碎」的保證和創作初衷,多次在訪談中表示,在同志社群依舊受疾病烏雲籠罩的當年,自己希望能拍出一齣喜劇,讓女同志們能有機會相愛,有真正幸福的結局。(引用自NBC新聞訪談,標題:〈同志經典電影《戀戀模範生》導演想拍出同志版本的《獨領風騷》〉(Director of queer classic 'But I'm a Cheerleader' wanted to 'make a gay "Clueless"'))
也因此,儘管電影中的敘事、角色成長或許不符合邏輯或略顯單薄,對我來說這並不是一部適合供作學術分析、拆解元素、判讀隱喻的電影。為當年悲傷的同志群體提供「歡笑」,是《戀戀模範生》的首要、大部分目的。
但歡笑絕不是指「嘲笑酷兒」,而是嘲笑電影內外,異性戀世界對酷兒的荒謬與刻板態度。警示的原因在此,歡樂的同時,觀眾依然應該反思自己發笑的原因為何。
最終,詹米·巴比特所提到的「性別不過是一種扮裝」,並不表示將任何形式的性別認同棄之敝屣。完全相反地,扮裝是對性別溫柔呵護,同時灌溉自信的態度。《戀戀模範生》傳遞出對性別的多元包容,以及對自我認識的尊重。
凱特伯恩斯坦(Kate Bornstein)在其著作性別是條毛毛蟲(Gender outlaw)如此形容酷兒戲劇,我想,也正好完美的總結了《戀戀模範生》:
就算酷兒戲劇別無長處,它至少也能博人一笑——它公然蔑視所謂正常的異性戀敘事。酷兒戲劇的反諷讓異性戀的求偶儀式顯得滑稽,因為剝光了偽裝,它那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本質也就暴露無遺。在酷兒戲劇中,男男相互勾引,方才襯托出勾引本身的下流;女女自得其樂,男人全無用武之處,這讓異性戀制度怒不可遏。
引用自新星出版社,廖愛晚翻譯版本,頁191。
《戀戀模範生》是一場不再埋葬酷兒,發人省思的輕鬆喜劇。無關性向,願我們都能在自我認識的道路上尋得喜悅,不再恐懼自我。
(備註:觀眾可以在合法免費串流平台The Archive觀賞《戀戀模範生》導演剪輯版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