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述而第七)。
這句話,歷來解讀也是沒講清楚。
孔子晚年詮釋《周易》,《易傳》相傳是孔子所作,這有相當大的可信度。《易傳》由十篇文章組成,包括《繫辭傳》上下篇,《彖傳》上下篇、《象傳》上下篇、《文言傳》、《說卦傳》、《序卦傳》和《雜卦傳》,因而又稱為『十翼』。《易傳》是孔子的讀書筆記,是在對爻詞的理解上,對易理進行了總結。
孔子自述『五十而知天命』。這裡說『五十以學易』,應該與五十知天命有關係。孔子年輕時可能讀過周易,但閱歷不夠,體會不深。待五十歲知天命後,再讀周易就很有體會了。《史記·孔子世家》提到孔子曾有段閒置時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詩書禮樂』,大概就是接近五十歲的時候。沒有提到《易經》,可能還沒來得及深研,就又出仕,繼爾奔波于諸國之間!待六十八歲回到魯國後才有時間研讀《周易》。於是感歎到,假如我五十歲開始,能有數年時間學易,就能避免之後犯下的大的過錯。五十歲之前讀,讀不透。五十歲時能讀透時,又沒時間。大意如此。
孔子對《易經》有一個很重要的見解,強調時機。《易傳》中,『時』字出現頻率很高。例如,『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變通莫大乎四時』,『天地革,而四時成』。對好多卦的總結性評語也是『時之義大矣』。
《論語》是弟子們的上課筆記整理而來,而孔子晚年估計不講學了,弟子大都離開了,所以《論語》很少提到易。孔子引用過《易經》,『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路第十三),出自恒卦的九三爻辭。曾子有句話與艮卦象辭相同,『君子以思不出其位』(憲問第十四)。還有兩處地方,也體現了易經重時變的道理。
色斯舉矣,翔而後集。曰:『山梁雌雉,時哉!時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鄉黨第十)。
孔子和弟子在旅途之中,遇到一隻母野雞帶著一群小野雞在山梁上休息。看見孔子他們一群人走近,感到驚懼,母雞旋即領著小雞飛升空中。然後在空中盤旋,觀察孔子一行。似乎沒有什麼危險,才又飛落下來聚集在一起。山梁,從兩邊拱起,形狀像橋。與山包四周拱起不同。估計這個山梁不高,道路經過於此。色,驚懼的樣子;斯,然後;舉,飛升。
孔子看見母雞這連串舉動,感同身受,將自己和弟子代入母雞和小雞。感歎母雞如此機警,善於察言觀色,掌握時機。遇有不明情況,立即遠避。在安全距離內觀察,判斷沒有危險後,才接近對象。這跟孔子投奔諸國國君的情況類似,安全有保證才去。去了之後,發現情況有變,不安全了,就趕緊開溜。說不定孔子他們這會兒剛脫離危險,於是由衷地贊道,『山梁上的雌雉,真會掌握時機呀!真會掌握時機呀!』。
所謂知時,掌握時機,就是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錯誤的時間做正確的事,和正確的時間做錯誤的事,都不是知時。比如說,有一個好的建議,那也要瞅准老闆心情好的時候提出來。老闆沒心情聽,好的建議也可能會被否決。
子路聽孔子此言,心生好感。就拿出食物去喂這群野雞。但母雞聞了又聞,還是帶著小雞們飛走了。要麼是食物不對野雞的胃口;要麼母雞不輕易相信人,疑心子路有詐。作,起。
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陽貨第十七)。
孔子某天說,『我不再想講話了』。這明顯是氣話,違背了他自己誨人不倦的精神。有時講課說理太累了,是會一時有這種消極的想法。子貢當真了,就問孔子,『老師你不再講話教我們了,那我們怎麼能聽從您的教導並記述下來呢?』孔子只能撐下去了,搬出《易經》中四時變通的大道理。『天又說了什麼話呢?但四季照常輪轉,百物照樣生長。天又說了什麼話呢?』言下之意,你們可以通過我的行為來明白道理。就像天一樣無聲無語,但仍然讓四時運行變化,百物生長。孔子這話就有些托大了,自以為大人。《易經•文言》乾之九五,『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
《易經》的占卜之術,占卜之語,沒有什麼科學性,實踐中根本無法預測事物的發展。孔子所作易傳,是將自然現象比擬應用於人類社會。其中有些樸素的道理,但表述很玄乎,既無法證實,又無法證偽。沒有《易經》,也不影響我們現在的社會發展。總而言之,《易經》只對研究古代思想具有價值。還有些文學價值,畢竟《易經》中有許多非常精妙的表述,而並沒有什麼現實作用。
2021年3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