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到月底,我竟然也在這裡耗上一個月了。想著,人已經停好車慢慢走到店門口。「不對呀,都已經七點了,裡頭怎麼還是一片漆黑?」凱文通常六點半就會在廚房裡備料,難不成他今天終於放假了?我沒多想,自顧自地準備起前檯工作。 不一會,巴比倒是現身了,掛著垂垂泡泡的大眼袋,想必昨天幾乎沒怎麼睡。他開了廚房燈、在腰上繫好圍裙,拿起早餐店裡的菜單,手忙腳亂地開始備料。 又一會,香朵匆匆忙忙踱進店裡,不忘先在櫃檯和我要一杯摩卡,「今天糖要三倍!」然後殺氣騰騰地逼進廚房。 我聽見她在廚房裡劈哩啪啦地吼了一大串,不到兩分鐘就出來,又立馬鑽進櫃檯在我耳邊飛快地說了一些什麼⋯ 「等等等等,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受傷什麼移民局的?你慢點說!」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說,前兩天凱文上班的時候,被油噴到癱瘓那支手⋯」 「嗯,然後?」 「那支手臂的血液回流速度很慢,如果不去醫院妥善處理而感染的話,很有可能要截肢。巴比和米根知道之後完全不聞不問,我聯絡他們好幾次他們也都不回應,擺明了就是不願意支付我們看病的費用,所以我今天來這裡堵他。我剛剛警告巴比,要是24小時之內不面對問題,我就去移民局檢舉他們,給他們好看!」 她接過摩卡,急忙透過小小的杯蓋洞吸了好大一口。「呼⋯我覺得你是好人,不想波及到你,所以你最好也趕快閃人吧!」 她還趕著去醫院照顧凱文,說完又匆匆走了。 聽完她的說法,我並不擔心或緊張。我知道自己有合法工作的資格,就算移民局來也不能拿我怎麼樣。但我的確有點好奇這事會怎麼發展? 凱文離職之後,從早到晚守在店裡的巴比看著有點吃不消,他只能利用下午的空檔回家去補眠。 今天我是第一個到店門口的人,站在屋簷下吹了半小時的風巴比才來開門,和我一起當班的阿唐則是徹底睡過頭。不過沒差,反正也幾乎沒客人。 一個多小時後,姍姍來遲的阿唐,頂著梳得有點隨便的西裝頭現身,雖然嘴上說著「抱歉、抱歉」,但神色並不顯得倉惶。他進來櫃檯,東摸西摸地企圖找點事做。 「欸你知道嗎,廚房裡有一個同事跑了!」他小小聲地說。 「跑了?什麼意思?」 「就是前天傍晚有幾個移民局的人來啊,在場的人都被單獨叫去問話。裡面那個一看到苗頭不對,脫了制服就往外跑,一直到昨天都沒回家,還託人跟老闆說不幹了。」 原來還真有事發生,只是我不在場。不僅如此,連瑟拉那都傳訊息來問我現在店裡的情況,風聲都傳到她那兒去了。 她說買賣的過程一波多折,前老闆阿戎急著賣掉,什麼功課都沒做,對於巴比的底細也沒多加打聽,後續衍生出很多問題,一件比一件糟,到現在根本還沒過戶完成也沒收到任何一毛錢。 她再問起我上班的情況,我一五一十告訴她,沒注意到自己竟然和她抱怨起班期被改、薪水被拖欠的無奈。沒想到瑟拉那聽完卻指責我:「你怎麼能放任他們這樣對你?我以為你會懂得捍衛自己的權益!」
我頓時啞口無言。 進入六月天氣開始轉涼,一早不急著開空調,我習慣先把大門敞開散散悶住一晚上的酒臭味。 店門口地上總是散落著食物殘渣,把越來越多鴿子引來,只要開著大門,牠們便大搖大擺走進店裡四處踩踏,一不注意還會飛上桌弄得亂七八糟。我趕了幾次都不見成效,只好開了空調把大門關上。 柔伊看我關上大門,不一會又把它敞開,說這樣空氣才流通。但我實在被鴿子煩到受不了,抄起手邊的掃把就是一陣猛揮,鴿子噗噗噗地四散出去。 「欸,你是不是很怕鳥啊?」柔伊又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鴿子很髒。」我沒多睬她,繼續趕走店裡那不識相的一兩隻。 柔伊閃身經過我,走到門口慢悠悠地蹲了下來,拿出一袋吐司邊開始餵鴿子,瞬間十數隻鴿子全降落聚集到她身邊,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不一會她簡直要被鴿群包圍。 眼前這爛漫過頭的畫面,我差點以為來到巴黎羅浮宮外的噴水池呢。心頭一震,昨天和瑟拉那聊過的話不經意浮現我心中,我突然想通一些什麼。 身處這般環境下,就算我再冷眼旁觀也無法完全置身事外,一定多少會受到不必要的牽連和影響。我又不是非常缺錢,何苦浪費自己的時間在這瞎攪和?荒腔走板的幾個禮拜,夠了! 「我得好好想個辦法全身而退,和這幫人翻臉肯定沒有好處。」 已經意識到這件事情的我,如果再沒任何作為,那我有什麼資格怨天尤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