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冷藏庫裡順手搬了一些水果走到吧檯,我向吉米展示每口櫃子和器具的用處。 「這個洗碗機的水每天都要換⋯。」我一打開,一股惡臭撲鼻而來,薰得我倆差點把早餐吐出來。原來這幾天店裡變本加厲的腐臭味就是從這裡飄出來。 原本店裡就有大小兩台洗碗機,大的在廚房,專洗油膩的碗盤;小的在吧檯水槽下,只用來洗果汁杯或咖啡杯。 但現在晚上的客人多,他們一忙起來,無論是酒杯或湯碗通通塞進前檯洗碗機,而且也不先把菜渣沖掉,這一兩週下來,水管和內壁沾上過多的油污,已經完全塞住,三天沒辦法排水了。 一池加入各種食物殘渣的混濁湯水,溫熱地浸煮三天,那絕妙的氣味⋯,是無法以言語形容卻無論如何也忘不掉地驚人。 我快速地帶吉米瀏覽一遍之後就挨在窗戶旁躲得遠遠,他則是問巴比拿來一些工具試圖修好洗碗機,伸手往裡面不停撈出各種底料。 幾天後米根又踏進店裡,櫃檯上的電話剛好響起,鈴鈴鈴⋯ 她順勢接起,「巴比餐廳你好。」 「你們店裡的咖啡是我喝過最難喝的!你們簡直把我度假的心情全毀了!」電話裡客人怒氣沖沖,大聲到我幾乎都聽見了。 「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我們一定會改進,但請問你是哪天來店內喝咖啡的呢?」米根帶著一絲怒火,掃視著在場人員。 掛上電話後米根趕忙拿來班表一查,那天我和阿唐都休假,店裡是柔伊和吉米值班,而吉米當時根本還不會操作咖啡機。米根緩緩闔上了班表,柔伊在一旁顯得有點尷尬。 「你們都要好好練習⋯。」大概是不好在眾人面前責罰心腹吧,米根淡淡丟下這句便走了。 下班回家後,我又傳了訊息給米根,她雖然人出現了可是沒發薪水呀。我傾向用簡訊和她溝通,以便留下證據。 「現在手頭上沒現金,過兩天給你。」她回覆。「還有,為了節省人事開銷,即日起你的上班日調整為週一到週五。」 癱在沙發上的我瞬間氣到彈起來!這些不按規定來的公司真的太令人惱火了,米根和我保證的條件一樣一樣在跳票。不過我不跟她吵,我簽證只剩下三個月。 「可以,但後天務必給我薪水。」現在能每週確實拿到錢才是最重要的事。 由於班表調整,我隔天仍然前往店裡上班。一個熟識巴比的常客今天又來喝免費咖啡,他和吉米的關係看起來也滿不錯的。 「嘿吉米,明天下午的咖啡培訓記得要來噢,巴比跟柔伊都會去,在我朋友店裡。」吉米朝他點點頭,表情有點詭異。 「咖啡培訓?我怎麼都沒聽說,沒人通知我呢。」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吉米,其實心裡已經猜到他們打算把我踢掉了。 「呃,你已經很厲害了嘛,所以明天下午還要靠你顧店啊,呵呵。」吉米開始跟我打哈哈,趕緊轉移話題。 我看出他的神色,順勢隨口改問「你和巴比認識多久啦?」他看店裡沒有其他耳目也漸漸和我越聊越多。 巴比在越南的確有黑道背景,十多年前剛到澳洲來發展著實混得風生水起,在布里斯本的房產物業是多到數不清。隨著事業越做越大,不料幾年前僅僅一次投資失利便落得幾乎傾家蕩產,他們賣掉手上最後一棟房子後才退居到這來。 他們夫婦俩急著在短時間內東山再起,開始快速拓展事業版圖,餐廳、洗車場、服飾店、咖啡廳通通都有涉獵,無奈他們專業不足、管理不善,苦撐多年都不見起色,好幾次資金周轉不靈導致信用破產,現在這家餐廳還是靠換用媽媽的名字才能繼續持牌營業。 「那為什麼他們那麼急著買下這間店?」我抓住時機見縫插針。 「他們現金流很差,之前的房租好幾個月付不出來,欠了房東好幾萬塊,後來那個房東對他們提告還連夜把他們趕出來。巴比剛好看到這裡急著要賣,反正先找地方搬了再說。」 他接著說,「他搬來這裡還不敢讓太多人知道,不過這裡就這麼點大,其他債主遲早會找上門的。」 隔天一大早米根進到店裡拿東西,和我對到眼的她有點不耐,轉身就要走。 我叫住她,「米根,我的薪水準備好了嗎?」 「我趕著送孩子上學!」她低吼我一句。 「還是我一會找巴比拿?」我追問。她頭也不回地坐上車揚長而去。還開的是名牌敞篷跑車呢!說沒錢誰信? 中午她果然拿了薪水來給我,是唯一一次用正式的薪水袋裝著,我妥妥地把這個證據也收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