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蘋果》的一封信

那是1996年，

張惠妹出道的第一張專輯，

A面第2首 - 《姊妹》，

在金家辦公室中間的大桌子上的收音機，

正在播放。

你是我這輩子認識第一個叫做Apple的朋友，

認識你的第一天，

我還在想：

Apple？也可以當英文名字的嗎？

最近我總是刻意回想起，

在金家上班時的日常。

妳做設計，

我也做設計，

還有好多經典的好同事，

好歡樂。

我們在那裡一起共事非常開心的兩年，

但，才兩年嗎？

我總覺得好像不只。

在金家，

妳是大家的可愛擔當、搞笑中心，

妳總是有好多的生活故事可以說，

大家也有很多來自不同星球的經歷分享，

難免有光怪陸離的時候，

我記得妳總會說：「真的假的你不要鬧了」...

接著就是一陣燦笑，大家一起。

我常想起你笑聲裡的機智，

有時候連開個玩笑都可以那麼哲學，

而在大家過度思考的時候，

又可以插上舉重若輕的豁達，

讓僵硬又不善變通的我，

好生羨慕。

那個時候，

我們都還是一塊正在吸水的海綿。

設計工作全面進入了數位時代，

蘋果電腦大勢當道，

Photoshop還在3.0，

以拉也才5.5，

PageMaker剛要上手，

又來了一個Quark要安裝....

系統軟體的疑難雜症，

有完沒完，

都得邊做邊學好跟上。

我知道，

比起那些無聊的commend shift組合技，

哪裡有好吃的一餐，

哪裡有好美的地方

才是妳的心之所向，

反正有我在，

妳只需要舉手提問，

包在我身上，

我立刻就野人獻曝了起來。

在那個Apple螢幕面前，

妳這個Apple人類，

常常帶著不可思議的眼光對著我說：

「真是太神奇了詹麥可！這麼難的事情你是怎麼會的？」

我也只能說說笑笑，

一派輕鬆的理所當然。

直到現在想起來，

那好像是魔法般的一個咒語，

讓我在後來的其他路上，

完成了更多更難的事情。

蘋果妳啊，

對熱愛的那些，

眼神總是那麼充滿好奇、專注，

又充滿創造力。

例如旅行的意義，

在妳聊起不同故事的臉上，

閃閃的發著光，

妳總說的那麼有趣，

就算看不到也能身歷其境；

而對妳不愛的那些，

也總是可以這麼的坦率灑脫，

好像哈哈大笑之後就能轉身放下，毫無框架。

我真心覺得既羨慕，又欣賞。

28年，

是一段漫長的時間，

怎麼說，

我們也該一起年華老去了吧？

但妳也沒怎麼改變模樣，

招牌短髮一樣，

雖然髮量不多但也黑黑亮亮。

每次的一期一會，

金家人碰在一起，

只要有妳在，

依舊都能夠帶我們重回當年，

那個可愛擔當的搞笑現場，

渡過了很多短暫而開心時光。

只是名叫蘋果也是人，

日子一長，妳當然也受過一些傷。

後來我們知道妳生病了，

每一次見到妳，

我也只會輕輕的問：

蘋果你好嗎？

天生很會說故事的妳，

就算是一場災難，

你也可以說成一篇有趣的文章，

很多辛苦，

就算說來話長，

妳的開朗，

讓我們的心疼好似虛驚一場，

就算遇上陰雨綿綿，

也相信終會迎來一道曙光。

就這樣，

好些日子又過去了。

那個生長在陽光下的耀眼蘋果，

這次又被可惡的壞蟲給纏上，

而且時間有點長，

長到讓人胡思亂想。

我好怕妳的每一則臉書動態，

都變成限時，也有時限的動態；

又或者，

接下來的每一次，

都可能是最後一次？

只是誰不是呢，

我們只是好手好腳的，

在幸運之神的面前吊兒郎當而已；

而這麼可愛的妳，

卻是真實的站在命運的繩索上，

掛著體貼朋友關心的微笑，

搖搖晃晃，

熬著兩百多天的陰晴不定，

渴求再次求得光明，

容許自己氣餒，

但絕不輕言放棄。

也許這次該換我問妳：

「這麼難的事情，妳又是怎麼辦到的呢？」

前陣子，

你在醫院裡用Line在群裡分享，

那是呂大衛用當年的回憶填詞，

讓AI做成了一首抒情歌曲，親自送來給你。

我記不清歌曲內容了，

只記得從那個時候開始，

默默讀著momo小編的女神粉絲見面會FB報導，

有時很好，有時又不太好。

未來呈現出一種難以預料，

所以大家都開始用自己的方式，

提前與你一起紀念，

那些關於跟妳一起的回憶。

上次去找妳聊天，很開心。

從生死聊到親情，從年紀聊到容貌焦慮，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帶上門之前我說：

下次見啦，好起來，在外面約。

妳也說：沒錯！希望。

離開病房後，

我在心裡跟老天爺說：

「你不要鬧了...」

「求你趕快把紅通通的蘋果丟出這個醫院吧。」

所以親愛的蘋果，

我想對妳說，

我們從來就不曾擁有妳，

但此刻我們卻那麼害怕失去妳，

也許是因為，

我們好像真的很愛你。

兩百多天，

為了一絲陽光與希望，

妳辛苦了，也謝謝妳帶來的力量。

這份勇敢活著的力量，

或許在未來的日子裡會讓我們更加堅強。

但現在，

我暫時不想用上，

就讓我們悲傷，

如果妳真的再也不會回到我們身旁。

記得嗎？

這張照片，是我們倒數第二次的見面。

妳看妳，

抱著唬唬就不需要止痛藥的感覺，

真好。

＊2024/8/26 發表於個人臉書，我的好朋友賴蘋果，9/1離開了所有愛他的家人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