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型凱薩主義-03(普丁主義的俄羅斯)

當一個聖彼得堡人假裝自己是莫斯科人。自蘇聯解體後，俄羅斯的西方性，或是說偏向於蘇聯的那個部分一直在瓦解，並換成通過西方金流來壓制俄羅斯地方勢力的模式，直到2014年後普丁逐漸與西方決裂，並在過去幾年逐漸轉變為另外一種模式。從理論上的彼得堡-莫斯科資本集權轉換成一種更加地方化的狀態。

如果沒有這些錢，普丁根本就無法控制俄羅斯...

普丁式威權如何依賴於西方金流

這是俄羅斯式集權的一個問題俄羅斯一直處於兩種力量的拉扯，一種是來自於歐洲的，歐洲從西方輸入金錢以及技術，作為利益他們俄羅斯得到資源與人力；而這也是俄羅斯內部的力量。這也是普丁為何遲至2022年才對烏克蘭入侵，因為普丁需要西方的資金與技術，這樣他才能夠控制西伯利亞與北高加索的地區勢力。但這也使普丁受制於西方資本主義，當2014年烏克蘭讓親俄政府下台後，普丁沒有試圖進駐基輔，也讓歐洲與美國認為俄羅斯已經放棄了最佳機會，之後就能夠降低武力保護東歐的機制了。

然後在2022普丁就直接大規模入侵烏克蘭了。當然這也是俄羅斯歷史的一個正常循環，定期收割西方投資在俄羅斯的資本與技術，普丁最初的設想應該是佔領烏克蘭，之後通過地緣縱深並結合烏克蘭與白俄羅斯的資源，與歐盟與北約進行對峙，之後通過從歐洲那邊偷過來的技術海噱中國與印度的生產力；並在未來幾十年完成生育率的重建與內部的再工業化。並再鎖國二十年身死後，尤其繼承者重新改革開放。

當然他連第一步的占領烏克蘭都做不好，整個計畫基本上大多數的目標都無法實現就是了。而西方資本與技術的斷流，加上印度開始大規模靠向西方，實際上能夠被海噱生產力的對象也就只剩下處於經濟危機的中國了。而內部再工業化的目標倒是有可能達成，只是那些工業化的體系很有可能並不為莫斯科或是彼得堡控制。

目前俄羅斯意識形態的演化方向

如今俄羅斯上層的主導意識形態並非民族主義或是法西斯主義，而是一種普世主義-俄羅斯宇宙主義/新歐亞主義。要理解這點才能夠理解現今俄羅斯社會正在朝什麼樣的方向演變，俄羅斯與其他的新軸心國具有不同的方向，當中國與伊朗正在試圖使社會變得更加集中化去地方化（註：他們在這點非常失敗）。俄羅斯卻正在朝向另外一個方向發展-通過拆除西方對彼得堡-莫斯科中央政府的資金支援，以及通過戰爭摧毀社會體系中殘餘的蘇聯老本，反過來賦予了俄羅斯的地方自發秩序的生長。

例如車臣在這次戰爭中得到了更大的權力，對於俄羅斯的「服從」也僅剩下與普丁的私人關係，而俄羅斯聯邦內的各共和國也在彼得堡-莫斯科喪失了西方的資源後權力與勢力也得到了提升，儘管這些地方秩序仍然非常的黑道化，甚至有再野蠻化的傾向，但那畢竟是地方秩序，隨著俄羅斯聯邦逐漸回歸沙皇時代，以及對歐洲東部控制權的喪失，未來的重心將會往其亞洲部分發展，並在每次戰爭中只能從各共和國中抽取毛毛雨班的少數外溢軍力來應對歐洲東部的地緣政治問題。當然也很有可能在幾十年後的未來陷入神聖羅馬帝國式的內戰。

當然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話就會發現到一點，那就是人民的力量基本上在俄羅斯幾乎沒有任何決定性的因素，不論是討厭還是接受，都沒有大規模的俄羅斯人主動參軍，甚至有支持或反對普丁的行為，所有的動作都是俄羅斯的上層社會發生；即便是地方勢力，也只是通過提供兵源的方式獲取資源以及權力；戰爭很大程度是由金錢買賣所運作的，莫斯科與彼得堡變得更窮，通過戰爭完成了將地方從中央解放的趨勢。當然朝鮮也送給了俄羅斯一些傭兵，這也代表了莫斯科本身通過金錢直接買北韓傭兵比直接繼續從西伯利亞徵兵還要划算，這都不是一個現代國家應該擁有的特徵，反倒更像是朝向封建主義與邦聯制度發展的方向。

普丁主義與其未來

普丁主義，就是以普丁本人為意識型態核心的一組思想或是說政策，本質上正如同俄羅斯文化部長梅丁斯基所說：「普丁是真正的俄羅斯歐洲人，是尼古拉一世在世。」差別在於尼古拉一世完成了俄羅斯從啟蒙時代到浪漫主義時代的轉換，將一整套文化給塞入到一個民族的框架之中，而普丁則是相反，在他的任內先是通過與歐盟資本主義的不成功整合破壞了原先在俄羅斯的（西化）民族敘事，又在之後通過了與烏克蘭的不成功戰爭破壞掉了共產主義在羅斯大地上留下的集權體制，改以羅斯諸共和國獨自「徵召」軍力的方式來進行戰爭，雖然這使俄羅斯難以從烏克蘭獲得勝利，並使未來幾十年的發展重心被迫東移為代價，但也給了羅斯諸共和國一定程度不成文的自治空間。

也就是說普丁主義是俄羅斯社會整體從傳統歐式民族主義到上面所提的那種俄羅斯式普世主義的過度產物。如果普丁擁有足夠的政治智慧，他本能夠輕鬆獲得西班牙佛朗明哥的結局，成為俄羅斯社會轉型的引路人，而不是現今的轉型過程中的墊腳石。

普丁主義是一個誕生於有著德國名字的城市的意識形態，其作為一種歐洲民族主義已經徹底的失敗，但是作為俄羅斯的意識形態卻仍然有其最後的任務需要完成，而這最後的任務將有可能成為後世對普丁主義的評價的重要依據。

普丁主義最後的任務，就是將俄羅斯從民族-帝國主義那種以領土為主要訴求的社會過度成以宗教與人民為主的普世-帝國社會，這種工作的完善程度跟莫斯科政權在俄烏戰爭後的穩定程度呈正相關，如果俄國在戰爭失敗的情況下仍能維持政權穩定，那樣的話就表示俄羅斯社會正在放棄其領土主義。 正如同我在上篇所提的，未來領土的喪失對威權政權的威脅將會越來越小。

儘管如此，俄羅斯本身卻不是普丁的私人財產，隨著普丁戰爭的失敗，他底下的寡頭或是說俄羅斯內部諸共和國的勢力也就越來越強，而維持俄羅斯聯邦繼續存在的因素就只剩下俄羅斯社會對於生活價值而非領土的訴求了，也許他能夠在餘生中擁有被架空的元首地位。失敗的話也多能夠撤回到他在聖彼得堡的老家，靠過去對歐貿易積累的殘餘做一個立王者。

最後再說一下普丁如果去世後，即位者的可能。我認為普丁是俄羅斯這幾十年與未來幾十年最親歐的人(相對於未來可能的繼承者)，這也是他沒能在2014年烏克蘭最弱的時候軍事進駐烏克蘭的原因，因為他還想要繼續得到與歐盟的貿易利益。普丁之後不論坐在莫斯科上面的人是誰，都不再有可能像普丁那樣搞偽新自由主義改革，或是拿北約進駐東歐來換全球化貿易利益的事情。

也就是說期待莫斯科或是其繼承諸國加入歐盟、北約或是重建其與歐洲諸國的資源貿易在未來數十年將會是個幻想，未來一百年西方文明的邊界與北約將大致停止在波羅的海三國與白羅斯-烏克蘭國的境內。就如同希臘羅馬再也不能將其影響力施加在波斯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