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捨離的藝術 | 隨筆

颱風襲來，巧遇一位詩壇老前輩叫北大荒，一見面就拉我進到咖啡廳，當面開罵。原來他也跟著大家玩起斷捨離，話說半輩子珍藏了一萬五千多本書，先出清一萬冊給一家二手書店，想不到店小二只給給付區區八千元，讓他無法接受。

這位老先生頗有紳士風度，當場沒有在店裡大吵大鬧。一回到家裡，越想越氣，氣得八竅冒煙，一度想跳樓了斷生命。幸好善念一來，想到剛剛當上阿公，將來可以好好含飴弄孫，才撿回一命。何況他比別人多一竅，因為會吟詩作對！

他抱怨道：「辜老，你給我評評理，真的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花費半輩子蒐集滿屋子的好書，一出清，竟然只拿到這一筆小錢！」

我笑道；「北大兄啊，你活了這把年紀，準備迎接80大壽。我們一票人開始籌備您的壽宴，這樣想不開，實在讓人擔心。」

「媽拉個巴子！我氣了好幾天了，才慢慢想開了。本來當晚要跳樓自殺，遠離這齷齪的世界！」

「哈哈，老兄啊，你千萬要想開呀，台灣詩壇需要你的創作。您一定要活得漂亮，將來國家文藝獎一定非你莫屬。您不妨來個想像力練習，大大方方上台接受總統的頒獎，真是你畢生的榮耀啊！」

他突然笑顏逐開，說道：「嗯，謝謝辜老的肯定。」

「何況你上個月還獲得高談詩歌文學獎，獎金也不少，對不對？區區八千塊算什麽！」

我哈哈大笑說：「坦白說，大家趕著斷捨離，我們未必要去跟風。要是突然腦筋急轉彎，也許雲淡風輕。迎來海闊天空。」

他愣了一下，問道：「這到底怎麼講呢？」

「我可以給個建議，這是我最近的領悟，同時徹底實踐。有些書已經看過了，一箱箱開始組裝。計劃送給五十位愛書人，我碰到這些受惠者，便大聲開口要他們請客。他們一定會欣然答應，同時記住有位作家發揮愛心，慷概贈書。」

「辜老說得有道理，剩下五千多本，我就好好來轉變一下招數，以免被當成韭菜割來割去。坦白說，每個人都不想當白痴吧。」

「是的，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扮演生活藝術家，只不過我們總是一時糊塗，不知變通。你花了一輩子的精氣神，好不容易擁有那些書，就這樣推到亂葬崗，這不免羞辱自己的才智，對不對？」

有些文人到了晚年，腦筋忽然失聰，最後也就死得不光彩。像英國作家安東尼特洛普是個備受推崇的作家，雖然白天在郵局上班，但一大早四點半，便起床提筆創作。終其一生寫了大約四十本長篇小說，可謂作家的典範。可惜晚年到倫敦渡假，一大早起來在旅館聽到樓下樂隊的吵雜聲，立即開窗戶發飆，咆哮之餘，肝火上衝。隔了兩天就這樣一命嗚呼！

又如德國哲學家康德晚年吃了一塊發霉的英國乳酪，不久也就這樣倒地而死。康德一生大多居住在康尼斯堡，每天固定時間散步，到餐館用餐，然後教學。

他論述啟蒙，提到，『啟蒙就是脫離自我招致的不成熟狀態。不成熟狀態即不經由他人的指導，就無法運用自己的理智。假如不成熟並非因為缺乏理智，而在於缺乏不靠他人的指導去使用理智的決心和勇氣，那麼這種不成熟狀態就是自己造成的。勇於求知吧！因此，「勇於運用自己的理智」便是啟蒙運動的格言。』

反之，英國作家蕭伯納懂得養生之道，每天曬曬太陽。充足體內的陽氣，好讓氣血宣暢。他喜歡開玩笑，講話幽默，等同時時按摩內臟。這位懂得自嗨的作家，最後得以高壽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