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德國朋友要來台灣旅遊,行前問我有沒有推薦的台灣文學,我列出了幾本,其中一本是《鬼地方》。其實當時候還沒讀,但我信任的書蟲朋友說這是她年度最愛的書,加上知道這個故事剛好跨越了台灣與德國,所以還是放心地推薦了。
推薦後當然自己也得做功課,所以在德國朋友來前,印象深刻正是鬼門關那天,我在晚上八點壓線到了嘉義的渺渺書店跟店長說要買這本書,還好那天店長有朋友跟她聊天才沒打烊,兩人聽見我要買這本書都跟我說很好看,店長說她之前還親自到永靖尋訪書中的場景。
《鬼地方》記錄了男主角從德國監獄返回永靖的家的過程,在這個回家的旅途中,漸漸揭露了家庭裡、街坊間,至整個鄉鎮的鬼故事。「鬼」的隱喻在書中發揮得淋漓盡致,鬼是死亡、是消失、是幽微的、是淒涼的、是被壓抑的、是扭曲的、是禁忌不可說的、是與生活緊靠、是透明不被看見,也是一種活著的存在狀態。
讀這本書有非常強烈的共鳴,因為我也來自彰化的小鎮,也像故事中的男主角一樣離開小地方,後來足跡越走越遠,從外縣市的出走,成了跨國的遠行。
如果用空間的角度看這本書,這個空間的「裡」「外」涵蓋了從人的內在世界與外在世界的斷裂、人和人之間軀殼的分離性與孤獨、一個家不同房間裡或小鎮的不同場域所隱藏的掙扎與秘密,還有永靖「白宮」所帶出的資本主義與後殖民主義,乃至個體至集體差異的細微關係......
而這本書打破了對於西方國家的浪漫式僵化想像,當主角陳天宏抵達德國,他的生活似乎沒有因此好起來。正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地方或國家也承載了前人的集體意識與創傷,而出走不一定就能逃開過去,相似的故事只是在不同的場景換裝上演。
透過陳天宏身為異鄉人對於德國文化的體感,可以感受到那份與異國的疏離擴散到人與人之間的疏離,而那個疏離又透過語言的建構,在邏輯與語意的曖昧摸索中,建築起了一個文化的觀點與理解世界的方式,甚至也建構起了他愛人的能力。
同樣是語言,在陳家熙攘吵鬧甚而尖銳傷人的表達裡,語言四散飄逸不著邊際隨處轉彎,才發現在他們那深沈暗湧不見底的語意大海裡,愛只是被埋在很深很深很深的地方。
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