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旅遊簽證的限制,我每隔幾個月就得出境再入境。第一次回台灣,只停留了一天,就匆匆飛回韓國。我告訴自己:只要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
剛到韓國時,我工作的百貨公司才營運兩三個月,一切都還在摸索。從貨品陳列、庫存管理到營業額壓力,我每天忙到腳不沾地。姐姐常笑著說:「你就是老闆嘛。」這句話聽起來像是稱讚,但實際上,我只是個永遠不能喊累、也沒資格要求任何回報的員工。
我的底薪是五萬台幣,加上抽成,每月七八萬。這看似不錯,但錢是用全年無休換來的,連加班費都沒有。更荒唐的是,薪水用台幣計算,可我生活在韓國,花的卻是韓圓。匯率像是在嘲笑我,提醒著這一切的滑稽。
但當時的我還是選擇相信,撐下去就會迎來轉機。姐姐曾承諾,等新檔口開設後,百貨公司這邊就全權交給我管理,薪水也會重算。我傻傻地相信了。
然而,現實狠狠打了我的臉。
最後拿到的錢少得可笑。她算得清清楚楚,連第一天帶我去弄頭髮的錢都算進去,還強調:「我已經少算了,不然你可能還要補更多。」那些承諾中的食宿包含、交通津貼,甚至是生活用品,每一筆都被精確計算,而我卻無從反駁。
我努力工作,也努力扮演她口中的「妹妹」。18個月來,我聽她抱怨,給她意見,陪她弄頭髮、做她想做的事,去她想去的地方。她偶爾對我好,但更多時候,我只是附帶的存在,是她生活裡的陪襯。而事實證明,她從未真的把我當妹妹,甚至連親人都談不上。
真正讓我崩潰的,是某天晚上。
下班回家時,我發現大門密碼被換了,行李箱丟在門口。我試著輸入密碼,但怎麼按都無效。她明明在屋裡,卻沒有出來。直到我按下電鈴,她才冷冷地說:「幫你收拾好了。反正你也不愛回家,把這當旅館,那你就別回來。我這裡不歡迎你。」
寒風吹過,我站在門外,看著行李箱,腦袋一片空白。我甚至不知道裡面的東西是不是全了,也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兩天前,我參加了百貨公司對面櫃位韓國姐姐的生日聚會,因為喝多了,沒有說那晚不回家。就因為這樣,我被毫不猶豫地推翻出她的世界。
那一刻,我腦海裡只剩一個念頭:「我是不是又回到了原點?」
但其實,我從未離開過原點。
這18個月,我告訴自己只要努力就能改變命運,可換來的卻是站在韓國的街頭,抱著行李箱,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更諷刺的是,當我試著為自己爭取時,她卻冷冷地說出了與她弟弟、媽媽一模一樣的話:
「沒想到妳是這樣的人。」
那一刻,我的耳邊仿佛重複響起同一句話,像一把鈍刀一遍又一遍地劃過內心。
可是,我到底是怎樣的人?
18個月來,我從未停下腳步。每天拼命工作,告訴自己再撐一下就能迎來改變,可換來的卻是被毫不猶豫地趕出家門。她為我設下的未來藍圖,只是一場笑話。而我,就是笑話中的主角。
我曾相信努力會換來回報,但後來才明白,我錯的不是努力不夠,而是從一開始就選錯了方向。
努力追隨她的腳步,卻發現那是一座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