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封城記》第一回

序言： 沒想到我們會因為疫情分開這麼久。 當時以為才幾個月，撐一下就過了。一旦那邊工作穩定，我便前去與他會合。無奈病毒變種，傳播速度之快，令人如何也追不上變化…。 幾年前，一個可遇不可求的工作機會，讓L選擇離鄉背井、遠從台灣移居泰國清邁；而我，也毫不猶豫地再一次以實際行動支持他，準備在最短時間內整裝出發。L早我三個月前去打頭陣、安頓生活，身為他的後勤，在台灣替他打點好一切我才動身。 我還記得剛抵達清邁那天下著大雷雨，飛機甚至因此無法順利降落，在上空多盤旋了二十分鐘。當時我連一句泰文都不會，全身毛細孔張開著試探周遭一切，那股緊張感與興奮感至今仍記憶猶新，如今不知不覺也過了三年…。 這波疫情嚴重影響全球，以觀光產業為主的泰國更不可能倖免，不僅遊客銳減、連帶影響各種產業，經濟蕭條之下，L手上的專案也已大半年停滯不前…。此時遠在中國無法出境的大老闆，越洋向L提出一份內地的工作邀約。 清邁生活步調本就緩慢，兩年下來，L手上運營的項目也漸趨穩定，我看見他的衝勁隨著平凡的日子慢慢遞減…。沒有不好，但我知道他也想重新感受衝鋒陷陣的快感，我也很想念他眼神發亮、意氣風發的樣子。幾經討論與思考，我鼓勵他接下、我鼓勵他去闖。 當時泰國的疫情仍未獲得控制，中國那端的防疫規範也不夠穩妥，他計畫先隻身入境中國，待一切安定下來再接我過去。我暫時先留在清邁視情況做下一步打算，替他一步步輔佐員工接手公司。 他在2021年3月離開泰國，我則在清邁獨自生活九個月，直到簽證到期，不得不於年底返回台灣。 久違地在台灣與家人過完農曆年，重新安排好台灣未來兩年的事務，算算時間也該出發了。 我想著，到時結束隔離，還能趕在分開屆滿一年時見上他。於是，2022年3月初，我毅然決然隻身飛往上海，計畫隔離期滿即轉機，前往雲南與他會合。 從台灣出關、上機，不到兩小時的飛行時間，降落在上海時才接近黃昏。等待下機到入住酒店的過程，也沒有想像中漫長，一切不僅順利也都合理地推進著。 隔離的前十四天，是所謂的＂集中管理＂，住進哪間隔離酒店就像在開盲盒一樣刺激。非常幸運地，我分配到入住的第一間是五星級酒店，房間是位在十六樓的特大邊間，雙面全是近乎落地的採光大窗，整體安靜、乾淨，乾濕分離的浴室還帶有浴缸。頭兩週的隔離生活簡直是種享受。 然而轉移至第二間酒店進行七天的＂自我管理＂，狀況越發撲朔迷離、局勢越發瞬息萬變。 好不容易捱到離開，下榻朋友為我預訂的民宿，這一入住…便是想走也走不出去… 沒想到我們會因為疫情分開這麼久…。 *第一回 ⁡ 配合大陸防疫政策，結束十四天第一間酒店隔離之後還要加七天。這加七可以選擇回到自有住所，或是移送到另一間酒店繼續自主管理。⁡ ⁡ 第一間酒店人員提前兩天通知我轉移當天的時間，要我下午五點前準備好，結果我在房裡等到晚上八點車才來。看了三小時電視，還吃了晚餐便當。我一度以為可以原地加七還暗自竊喜。 「⁡五星酒店再住七天不是問題！」 ⁡ ⁡ 上車前要先結清住宿費，才能得到帳單和隔離單。我目前在中國境內還沒辦法線上支付，只能依靠L，付款的過程一來一往，耗費了比想像中更多時間。 櫃檯人員沒好氣地的向同事抱怨她心很累；大巴司機不停來催，碎念全車等我一個，要我趕緊拿出自己的卡來刷就完事了…。⁡ ⁡ 刷自己的卡不是不行，但這不是正確的處理方式，他們公司要報帳開發票的。面對他們的急躁，我不動如山，不讓自己被他們的情緒影響。⁡ ⁡ 身為形式上被統一、身分卻還是二等的台胞就是這麼不便。 ⁡ ⁡ 順利發車，大巴開了約莫一小時，一行人抵達第二間酒店。第二間的規格一看就沒有第一間高級，大概三星左右。⁡ ⁡ 一時間，酒店櫃檯擠滿了數十個人。好吵，我不想靠近，默默地先坐在遠遠的角落看著。⁡ ⁡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著能不能點外賣、wifi密碼多少、給個高樓層、給個帶窗的、給個南面的、給個沒地毯的房。⁡ ⁡ ＂我過敏發作出事了你們能負責嗎？！＂⁡ ⁡ ＂原地+7不就好了嗎？何必勞師動眾！＂⁡ ⁡ ＂我管你們什麼顏色的系統怎麼運作！＂⁡ ⁡ ⁡ 有朋友說，來到這裡應對處事，要第一時間拿出＂態度＂，不然沒人把你當回事。⁡ ⁡ 對，要勇於爭取，但對於所謂＂態度＂，我有自己的主張。⁡ ⁡ ⁡ ⁡ 半小時後，人總算消化一大半，這時我才靠過去，依序辦理入住手續。⁡ ⁡ 「請給我高一點的邊間，角落的最好」我客氣地說。⁡ ⁡ ＂高樓層的都沒了，昨天來了一車包了最高的幾層，你們兩批必須隔開＂⁡ ⁡ 「那只要上面沒人就行，麻煩你。」⁡ ⁡ ＂五樓的吧，沒有更高了，還帶窗。＂⁡ ⁡ ⁡ 進到房間，不意外的，小了三倍左右。哎，其實是第一間太大，我這基準起得不太公平。⁡ ⁡ 浴室也是乾濕分離帶浴缸，濕氣比較重，立刻開了抽風扇，它發出努力運轉的聲音，嘎嘰嘎嘰的，聽起來累壞了。⁡ ⁡ 聽酒店經理說，這裡的房間一律帶地毯，不曉得鬧著要換酒店的人後來怎麼了？關上門，門後有樓層平面圖，我這間就是南面，不曉得那個人是不是也住到這面？咦，但為何整層房號沒有數字7？沒有4的我可以理解。⁡ ⁡ 向裏看，靠牆書桌、電視櫃和兩張加大單人床，走道要是放了行李就過不了了，只好搬上其中一張床，反正沒人睡。⁡ ⁡ 房間到底是一整面對外窗，拉開窗簾，窗戶可以打開一小縫，大概十公分的寬度。在隔離房裡竟然可以吹到自然風，太感動了！⁡ ⁡ ⁡上一間酒店雖有三面對外向陽大窗，但窗戶全封死，我每天曬得到太陽卻摸不到風；看得見雲卻聽不到雨。 ⁡ 突然連續啪啪幾聲，大概是隔壁房客在測試照明的開關，因為我也正要做著同一件的事，看來隔音不太好。⁡ ⁡ 這間房其實可以看著不那麼寒磣的，就是那射人的白光出了問題。看吧，如果只留下暖暖的黃光，房間也算得上是小巧溫馨。⁡ ⁡ 梳洗後，就著潔白的被褥躺下。嗯，這床的硬度我更喜歡，這枕頭的高度更適合我；雖然臨近馬路，夜裡車少也不太喧囂；一邊看著柔軟飄蕩的紗簾，感受臉上微風拂過，第一夜朦朦朧朧地睡了…。⁡ ⁡ ⁡ 醒來時感覺冷了些，下著雨，趕緊起身看看窗臺情況。酒店外牆做了窄窄的遮雨，不至於潑濺進來。其實是捨不得觸手可及的風雨，即使濕涼也不願意關上。⁡ ⁡ 照慣例將房內的電水壺刷洗乾淨，開始煮熱水；同時，著手重置房內傢俱，擺成更合意的樣子。⁡ ⁡ ⁡ 能吹到風的窗邊，無疑是房裡我最中意的角落，將小圓桌推過去，僅留下一張椅子；剩一塊運動空間，不大不小。關上房裡的總燈測試一下，果然沒錯，書桌上的古典檯燈更適合那裡。⁡ ⁡ 天色陰暗、燈色昏黃，伴著微微擺動的白紗簾，我迫不及待坐在那，喝著剛沖好的熱咖啡，享受這愜意悠閒的氛圍。⁡ ⁡ 「嗯…，這就是上海下雨的樣子啊。⁡」 ⁡ ⁡ 或許房間硬體的確不如上一間、網路斷斷續續也令人抓狂，但，不管在哪，把日子過美是我的本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