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

阿忠伯平日顧孫，禮拜六他的兒子媳婦回鄉，幫凱凱過兩歲生日。媳婦陪孫子玩的時候，阿忠伯坐在客廳，叫阿豪明天載他去骨科診所，指名要掛哪個醫師，「腰骨又在痠。」阿忠伯以為沒問題，卻見到他兒子搖頭。

「不行，下禮拜啦。」阿豪瞥了一眼老婆小孩，壓低聲音說，「今天晚上沒有留，要提早走，小佳明天要去台北回診，照那個超音波。」

「幹什麼不要平日看？」

「她就很忙。」

阿忠伯忍住不說。

吃晚飯的時候，凱凱鬧脾氣不想來餐桌，他要坐媽媽的椅子，他挑食，把食物吐出來，還亂丟，越丟越嗨。爸爸清理不完但也沒去阻止。

阿忠伯看不下去兇兩聲，吸引凱凱注意，然後攤開左手手掌，用右手手指敲了手掌三下，被小孩的爸爸發現。

「你在做什麼？」阿豪很嚴肅。

「我用我自己。」阿忠伯被兒子的口氣嚇到，「也沒怎樣。」

「你這樣的行為代表要做什麼？」

阿忠伯無法回答。

晚上七點多，阿忠伯在客廳看電視，阿豪跟小佳在門外穿鞋。凱凱也要出門，也要鞋子，他要讓爸爸抱著再由媽媽穿，但凱凱突然發現，他更想要媽媽抱。但是媽媽懷孕不能抱，爸爸抱。

凱凱大叫不要，媽媽抱！媽媽抱！

爸爸要抱，凱凱尖叫，掙脫，光著腳跑，抽出雨傘往地板猛敲。

「凱凱，不能打。」小佳叫阿豪看，「你看他會這樣打。」

「妳跟我說幹嘛，你要叫他阿公來看，跟你學的是不是？」阿豪往紗門裡喊，「過來看啊，我就知道你會打，你一定有偷偷在打。」

「你講這什麼話！」

阿忠伯氣得要揍兒子，但是還沒開門，手伸直一出力，他整個背部痛到麻痺，他只能站在原地，瞪著腳背板，罵了一句：幹你娘咧死。阿公抬頭，隔著紗門，見到庭院裡月光下有個小影子在跑，是凱凱，大哭大叫，不讓他媽奪傘，還敲他爸。

打，打得真好，這個孫總算有像到他阿公，阿忠伯忍不住笑了。

文/圖：張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