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九流人物番外篇2-尚老師
一個清末民初的武者故事:小尚、尚哥兒、尚爺,尚老師。
1864,小尚出生。
小尚生於同治三年,這一年,對中國來說是個好年,因為鬧了十三年的太平天國之亂,終於在曾國藩攻陷天京後結束,也是在這一年,小尚的父親尚老爹在清政府重整馬政的時候,靠著遠房在北京的老舅得了個專賣的差使,馬鐙,從此尚老爹離開山東鄉下,跑去北京東城前門大街上開了間專賣馬鐙的舖子。
1875,小尚11歲。
小尚十一歲了,媽媽帶著他進北京找尚老爹;尚老爹的馬鐙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熱,因為當時清政府手下第一大帥左宗棠正在新疆打仗,此役,除了胡雪巖幫左大帥借錢打仗而賺的盆滿缽滿之外,尚老爹的馬鐙生意也是賺的盆滿缽滿。
打仗嘛!需要錢也需要馬,需要馬就得有馬鐙,尚老爹的馬鐙舖子出的馬鐙,沒啥做工雕花,可就是關係硬,供應京北密雲、順義兩大馬房牧場的官馬馬鐙,一年得換三次,小尚也常常跟著尚老爹去密雲順義做生意,撒開了腳在牧場跑,跟馬追著玩。
尚老爹一看,說,這小夥子又矮又瘦,不過個性野,去學武吧!京城有許多嘎雜子(北京土話,意指小混混)喜歡鬧寶局(舊時代京城對賭場的稱呼)、翻窯子、訛詐庫丁(清代官方銀庫),指不定哪天撞太歲(碰瓷)撞到我們馬鐙舖子上。
於是小尚在城東找了個滄州功力門的老師傅學武,功力拳是滄州兩大名拳之一,滄州人稱「土功力、愣八極」,都是硬拚硬幹實打實的好拳法。
那是小尚一生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1885,小尚21歲。
美國收到法國送的百周年建國大禮—自由女神像,而第一條縱貫美國東西岸的太平洋鐵路正式建成;此時,尚老爹的馬鐙生意是越做越差了,因為除了美國,連中國境內也多了兩條鐵路。
除了八、九年前上海的英國商人自己鋪設的那條以外,現在就連京城外唐山的煤礦,都開始鋪設鐵路來運煤礦;而鐵路每多鋪一條,原來的馬匹就可以少用幾匹;京北密雲、順義兩大馬房的生意也逐漸淡下來。
不過小尚沒這心思管老爹的生意,因為他遇到一個小周,據說是學一種很簡單只有五種式子的拳術,把小尚打得幾次趴下;小尚領悟一個真理,打架嘛,招式不是越多越好,他決定改學這種只有五個式子的拳法,他求尚老爹給他一筆錢,讓他能找這種拳法當時在京城最有名的該拳種大師——大老李師傅學拳。
尚老爹雖然馬鐙生意不好,但還是勉強擠出一包銀子給小尚,讓小尚拿著去找大老李師傅學拳;大老李師傅在江湖上威名素著,才剛剛在保定開了新的鏢局生意,又在兩江總督劉坤一的帳下教授兵勇拳術;大老李怎麼看得起又瘦又矮小的小尚?譏諷了一句:「身板像是個黑瓜子,要練甚麼拳?」
小尚不憤,頂了大老李一句:「瓜子雖小,也有讓人嗑崩牙的時候。」大老李一聽,哎唷,這孩子不錯,有點血性;於是教了小尚一招往下打的閘勢(小尚以為是砸勢),與一招往前撞的撞勢,就揮揮手讓小尚自己練去。
小尚這一練,又苦練了三年,把閘勢與撞勢練到滾瓜爛熟的地步;他的想法很簡單,砸勢就是往下打,不過重點在於腳掌得同時用力,而且無論是拳底、或是拳背往下砸,都要對準自己的腳背,才發得出力。
至於那個撞勢,是小尚的絕招,他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他怎麼練這招撞勢的;小尚陪著尚老爹做生意時,在密雲遇過一個練翻子拳的老拳師姓馮,那翻子拳劈哩啪啦一朝小尚的頭面打過來,小尚一遮頭臉,向下往前一躲,一個撞勢打在馮老拳師的膀胱上,馮老拳師幾個月都下不了床。
後來一次在順義馬房,馬房的邊上有個拳房練的是滄州的愣八極,那教楞八極的拳師姓馬,硬要跟小尚比槍,小尚那時,哪裏會甚麼槍法?他只是用那招砸勢的勁兒拿著槍往下一砸,就把馬拳師的槍給砸飛了——從此小尚的聲名不脛而走,連大老李都聽說,大老李後來感嘆:「我撿了個寶。」於是在京城城南大開宴席,公開收小尚為徒,還介紹小尚認識當時京城最有名的,號稱「絕手」的董海川董老公公的二徒弟程老三。
據說,程老三試過小尚的功夫以後,大為驚嘆。
(關於董海川與程老三的故事,有本書叫《說說八卦的八卦》中寫的很詳細,可以一讀。)
從此京城中沒人敢再喊小尚叫小尚,紛紛叫他尚哥兒。
於是,尚哥兒又在大老李師傅門下再練了十二年拳,老爹的馬鐙生意越來越差,尚哥兒的武功卻越來越好。
歲月靜好,可是更大的風波即將籠上北京城。
1900年,尚哥兒36歲。
這一年京城中義和團鬧了起來,大老李師傅問尚哥兒,要不要加入義和團,一起砍翻洋鬼子?尚哥兒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因為尚老爹的馬鐙舖子前一年收了起來,大老李師傅在保定的鏢局也收了起來,這一切的一切,尚哥兒不瞭解為什麼,他只知道自從洋人在京城開始多了以後,大夥的日子都不好過了。
於是大老李扔給尚哥兒一把雁翅刀,這把雁翅刀與大老李自己喜歡用的雁翎刀不同;雁翎刀有弧度好砍人,雁翅刀卻是筆直,不過,這把雁翅刀配合尚哥兒擅長的撞勢卻是絕配,尚哥兒提著刀在京中亂跑,只要見著洋人,就和身連人帶刀「撞」進去,很是把當時的洋人好殺一頓。
不過,那場拳亂鬧得太大,程老三後來被洋鬼子軍隊放排槍,打死在崇文門外;而義和團氣勢一沮,也就散了夥兒。
尚哥兒回到家中一看,尚老爹七十一歲,在炕上含笑而去,尚哥兒心中激動,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他只能靠自己。
1902年,尚哥兒38歲。
自從馬鐙生意一落千丈、老爹去世,尚哥兒把老爹後事打理完,轉頭就加入當時京城的五城兵馬司練勇;這「五城兵馬司」雖然打著官方名號,可是不吃官餉,純粹是地方鄉紳們出錢辦的兵勇團練,意在組織起一支警衛團,保衛京城中的良善百姓。
尚哥兒人已中年,家道一落千丈,前幾年還能靠的老爹的馬鐙生意賺的錢,招呼些江湖朋友,現在老爹與老媽相繼離世,家中四壁皆塗,他加入警衛團也只夠能吃上一頓飯,
可那住的呢?馬鐙舖子的店舖已還房東,他一輩子長在京城也不好意思回山東老家,於是他掛單在西大街的給孤寺,給孤寺的住持好武,收他一點點錢便讓他掛單住下,他天天在寺中院裏練功不綴,因為怕傷了鞋、壞了兵勇制服衣裳,所以尚哥兒天天打赤膊光腳不避碎石練拳。
給孤寺的和尚們沒見識,不曉得尚哥兒自小在牧馬場光腳亂跑,腳板黑硬如鐵,都說他是「赤腳大佛」;可是尚哥兒不喜歡這個稱呼,他後來成名以後,一次也沒從嘴邊提起。
1905年,尚哥兒41歲。
這一年尚哥兒幹了件大事,當時,康小八八爺憑著一管從美國人手中盤過來的左輪手槍,在京城吃喝嫖賭都不付帳、還對許多店家隨意劫掠,很不像話;不過大夥都忌憚他手中的那管左輪手槍,據說八爺還跟美國牛仔學了拔槍術,百步之內百發百中,更有江湖傳言,八爺有的不是一管槍,而是兩管槍,每每當你以為八爺的槍彈子兒打完的時候,八爺會從懷裏掏出另一把槍了帳。
京城中出了個這麼大的嘎雜子,五城兵馬司不能不管,可是康小八做事謹慎,沒有人知道他每天的行蹤,也沒有人知道他今天睡在哪;不過,五城兵馬司最後還是從八大胡同中得到消息,說在端午的晚上,康小八會去他那喜歡的姘頭翠蘭房間睡一晚。
當晚,正在康小八過去八大胡同的途中,十六名五城兵馬司的兵勇忽然從路邊湧出,團團圍住康小八,康小八冷笑,面容沒有絲毫懼色,他笑著說:「你們一起上吧!誰上誰死,我身上一共有三把槍,十八顆彈子兒,夠你們十六人吃一壺的。」
那十五名兵勇面面相覷,雖然前天晚上都在家中把短刀磨尖了,可是聽說連京城武功第一的程老三都死在槍下,刀把子頂個屁用?
只有尚哥兒,不愧是尚哥兒,他四十一歲了,仍未娶妻生子,但已看慣人間生死;他上前說:「八爺,我是住在給孤寺姓尚的,今天來捉你歸案。」
康小八眉毛一挑,道:「我聽過你,要比比拳快、刀快、還是槍快?據說你把給孤寺的碎石都踩成粉了,能不能露一腳給八爺開開眼?」
尚哥兒搖搖頭,說:「那都是嚇唬外行的,八爺內行,別取笑我。」
康小八笑了笑,又問:「我八爺行蹤向來飄渺,你們這幫鷹犬狗腿,是怎麼知道我今晚會從這條路過?」
尚哥兒道:「是你的翠蘭,告訴我們司中的小兄弟。」
「不可能!」康小八的瞳孔忽然縮小,道:「不可能......翠蘭這麼多年了,都幫我從美國人那裏拿彈子......翠蘭不可能背叛我。」
尚哥兒平靜地說:「翠蘭嫁給那美國人了,今晚就走。」
聽到這話,康小八的身形一下消了氣,將手上的左輪手槍扔給尚哥兒,道:「其實我只有這一把槍......這麼多年了,我也躲煩躲膩了,連翠蘭也不是我朋友,真沒意思,這顆頭顱,就送給你成就名聲吧!」
同年八月,清政府已是風雨飄搖之際,所以還等不及中秋,就在菜市口活活剮了康小八,公開處死向來是政府挽救名聲的救命稻草,康小八那是清政府最後一個公開凌遲的大盜;而尚哥兒混在看熱鬧的北京百姓中,一刀一刀看完,康小八始終沒吭一聲,也始終避開了尚哥兒的眼神。
從此,尚哥兒在武行中聲名鵲起,在北京城中人送外號「給孤寺的尚佛爺」,人人尊稱他「尚爺」而不名。
1906年,尚爺42歲。
老佛爺慈禧最寵信的大太監李蓮英,在京西海甸買了一座大宅,據說藏了李蓮英搜刮多年的金銀財寶、骨董字畫,尚爺經師叔介紹,當上了這座大宅的護院,江湖上的盜匪聽說那是「抓了康小八的尚爺」護的院,都不敢來侵擾。
也就在這一年,大老李師傅的師叔,也就是尚爺的師爺叔輩,那位據說打遍黃河兩岸的郭老拳師來找尚爺。
郭老拳師看到尚爺,連稱門派有望可興,又說:「小尚啊!俺倚老賣老說一句,要在黑道綠林上混,第一重要的是甚麼?」
尚爺已經很久沒聽到有人叫他小尚這個名字,但郭老拳師是師爺叔輩份,還是恭敬地回「不知道。」
郭老拳師說:「在黑道綠林中混,要讀過《水滸傳》——知道為什麼李逵殺了四隻老虎、卻沒有武松打虎來的有名?因為李逵用了兩把斧子,而武松是空手!」郭老拳師吐了口痰在地上,又道:「當年啊!俺為了想在黑道綠林中出名,每次聽到地方上有甚麼惡霸,通通都是空手打死!好在,那一場豪賭,最後俺賭贏了!沒被判死,只蹲了三年,出獄以後還被肅親王請去府中教拳......」
郭老拳師意猶未竟,像對孩子般摸摸尚爺的頭,道:「小尚啊,你如果在空手打死個人,那肯定更出名,在黑道綠林中能更嚇人!」
尚爺搖搖頭,一如他當時對康小八那般冷靜,尚爺道:「謝謝師爺叔,小尚抓了康小八,名氣已經夠了,不想再更出名。」
郭老拳師嗤了一聲,笑罵道「沒骨氣」,可是後來還是將自己的生平三大絕技,槍術、丹田氣打,與半步半拍打法,通通一股腦兒教給他口中的小尚,因為小尚是繼承他之後,這路拳法派別中最有名的人。
1908年,尚爺44歲。
好景不常,慈禧太后死了,而大太監李蓮英把這座京西大宅中的所有寶物,都散給了宮中退休的老太監們;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李蓮英要將一生搜刮來的財寶送人,尚爺當然也不知道,但尚爺知道,這份護院工作又沒著落了,他又得回寺中掛單了。
好險,此時又經一個師伯,介紹他去保定偏鄉的一間小鏢局當鏢師,那時保定雖然已非河北省會,可畢竟還是千年大都,每日往返保定天津的商人多,需要鏢師保護;於是尚爺又做了五年的鏢師苦工。
沒幹過鏢師的人通常以為走鏢很浪漫,不過真的幹上,就知道風塵僕僕,餐風露宿,對一個中年男人來說有多辛苦;尚爺幹這份鏢師的工作日日奔波於保定天津兩地,年近五十,還是娶不了媳婦;儘管在「道上」人人稱他一句「尚爺」、「老尚佛爺」,可是他始終記得尚老爹死前的那句話:
「小尚啊,你有點錢就趕緊討個媳婦,別讓我們尚家絕後。」
1913年,尚爺49歲。
這時,日月已然換了新天,已經不叫宣統,而叫民國;尚爺剪了辮子、剃了光頭,雖然近五十歲仍舊是一身孑然,身無餘款,不過尚爺此時忽然發現有一種職業更好賺錢,那就是各路軍閥紛紛成立的「陸軍訓練所」。
尚爺快五十歲,終於找到路子,辭了鏢局,轉在北洋軍閥操辦的陸軍訓練所中擔任拳術教席一職;可是尚爺教了三年兩期畢業生,又與陸軍訓練所長官不和,所以離開官辦訓練所而轉到西直門外彌勒院辦私人教學。
大家開始叫他「尚老師」。
1920年,尚老師56歲。
此前一年北洋政府與南方的護法軍,剛剛達成第二次協議(南北二次議和),中國在贏來民國之後,又再次贏來第二次名義上的南北統一,不過這些都與尚老師沒有關係。
尚老師終於收到幾位有錢的公子哥兒當徒弟,雖然,他當年也是馬鐙舖子的公子哥兒,心中的滋味不言可喻,不過拳藝是真的、銀兩也是真的,尚老師終於攢足一筆錢,在他56歲那年討了房媳婦。
又隔兩年,媳婦給尚老師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女孩兒,尚小妞;尚老師58歲得女,雖然不是當年尚老爹要他傳宗接代的好男兒,可是尚老師的心底還是很滿足。
1925年,尚老師61歲。
此時中國各路軍閥內戰方盛,而尚老師的教拳事業越做越大。
除了京城西直門彌勒院外,還夥同幾個徒弟與師兄弟,在天津開了分館,自此尚老師終於認為自己對得起「尚老師」的這個名號,而更多的有錢公子哥兒與有勢力的軍閥大佬也紛紛拜在尚老師門下。
就連當時中央國術館最出名的孫老師出書,都要在書中提一把「尚老師是我師哥!」,其實那位孫老師比尚老師年紀更大,可是孫老師一輩子教拳,沒真正走過武行幹過刀鋒舔血的職業,拉「尚師哥」來幫襯,書寫出來更好賣。
1934年,尚老師70歲。
這一年黃河數處決口,長江沿岸大旱;熟悉中國歷史的人都知道,每有天災異相,就是中國要開始倒大霉的時候。
不過尚老師的教拳事業,卻做的風生水起。
這時連清末順天府大將王燮的外孫,那個叫小李的人,也拜在尚老師的門下;尚老師非常用心地教小李,還教小李正反相生,才能在半拍中打人的道理。
尚老師跟小李說,當年郭老拳師、郭師爺叔教小尚的那「半步」,其實巧妙不在「半步」,而在「半拍」與「並步」,在拳來腳往中如果有一個「並步」做轉換,就能在「半拍」中切入打人——這個竅門,尚老師教了二十餘年都沒露出去。
尚老師就是希望這個小李能娶自己女兒,一輩子混武行謀生,能夠把女兒嫁給順天府寧河望族的大戶人家,尚老師也算是能瞑目。
人活到七十歲,還求甚麼呢?不過求一個女兒有人依靠罷了。
1937年,尚老師73歲。
盧溝橋事變前夕,尚老師過世。
而尚老師過世前,都沒看到小李娶他女兒,因為後來小李娶了另一位小李的師兄的妹妹,小李說是因為「師兄死了、要講義氣照顧師兄妹妹」,可是尚小妞覺得,小李不過是因為看上那位姑娘漂亮。
不過世事難料,小李後來靠家族關係,當過幾年寧河出身的直隸大軍閥齊燮元的保鑣,結果在日侵華時期,齊燮元投靠汪偽政府;而在新中國建立後,小李很是因為這層關係,被新中國的各種政治批鬥給拉垮了好多年。
小李最後家貧如洗,最後死在水溝中無人知曉,到第二天掃公共水溝的人才發現;反而尚小妞因為父親、同為無產階級、底層社會尚老師的大名氣,在新中國一路教拳,暢行無阻,雖無富貴,也算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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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讀武人故事,有時很感嘆命運的捉弄與安排;武者一路浮沉,卻身不由己,結局是喜、是悲、是歡、是散,半分由不得自己。
名震天下的尚老師肯定喜歡練拳,也肯定練得很好;可是他的人生肯定也有許多不如意。很多人都著重在看武者的技藝功力有多麼純熟與雄大,卻從沒想過,那是一個多苦的人生熬出來的?
最後還是強調一下,以上的武人故事,都是老衲小時候闖蕩江湖聽來的,做不得準也做不得真,甚至根本有沒有「尚老師」這個人都成疑問;只是老衲自己也是中年轉行,深知尚老師家道中落、中年轉行的悲苦滋味,忍不住講講這段故事。
故事平淡無味,是寫給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