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喜歡與逃避之間的距離

「從今天起，火系新生米菈・布朗將正式加入第一班，請大家多多指教。」 老師語氣平穩地宣布，但底下的學生已經炸鍋。 ——早上炸掉教學樓牆壁的那個女孩，居然被編進我們班。 我轉頭，就看到米菈笑得燦爛，揮著手跑來坐到我旁邊。 「嘿嘿，真學長～可以跟你坐一起我超開心的！」 語氣天真無害，表情像隻小狗，手上魔杖卻還冒著煙。 我心臟一緊，「妳的杖怎麼回事？」 「欸？啊，可能我剛剛想到早餐的烤地瓜，不小心就這樣了？」 「……」 才剛坐下差點炸了桌子，老師卻只是淡淡一句：「米菈，下次記得調整魔力輸出。」 （這傢伙到底怎麼考進來的？） 更可怕的是——我左邊傳來一陣足以冰封氣溫的冷意。 艾莉西亞・羅斯爾德，原本坐得端正，現在冷冷瞪著我和米菈。 「哼，某些人可真受歡迎，坐哪都有人貼上來。」 我額頭冒汗，嘴角抽搐：「大小姐，這是老師排的座位……」 「沒關係啊，你多陪她玩玩，說不定下次炸掉整棟學院，還能省點學費呢。」 她笑得溫柔，眼裡卻已經起火。 米菈剛坐下，還沒開課，就往我這湊了湊。 「真學長～你的字好整齊喔！可以給我抄嗎？」 她靠得很近，還不小心用魔杖戳到我耳朵。 「欸、妳先把杖收起來！」 「啊啊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啦～」 她傻笑著收好魔杖，卻沒發現她的筆記本滑到我和艾莉西亞之間，擠掉了她原本的位置。 艾莉西亞優雅地收回手，語氣冷得像冰霜。 「不愧是火系魔法，連筆記本都會侵略。」 「欸嘿……我可以靠近點嗎？坐你旁邊比較不會炸掉～」 「是嗎？」 艾莉西亞微微一笑，「希望你能撐過一整堂課。」 ---【艾莉西亞視角｜內心獨白】 ……這是在說什麼？「坐他旁邊比較不會炸掉」？ 為什麼是他？剛轉進來就這麼熟了？ 我咬唇，指尖緊握魔杖。 她天真得像什麼都不懂，卻句句踩到我底線。 我以為昨晚那樣，他應該會…… 但從頭到尾，他只是順著我而已。 他對她，卻笑得那麼輕鬆，連拒絕都不會。 我在他心裡……算什麼？ ---【真的矛盾】 我感覺得到艾莉西亞的情緒在升溫。 她沒說話，但魔力已經騷動。 我很想安撫幾句—— 但米菈又開口：「學長你的筆記超好懂耶～」 「……謝謝。」我僵笑。 （不對，我該去處理艾莉西亞的情緒……） 但我還是沒說。 我像膽小鬼一樣，坐在中間，兩邊都不敢傷害。 下課後，米菈拉住我：「筆記本掉在後山了～陪我找嘛～」 我想拒絕，但看著她的眼神，只好嘆口氣：「好吧。」 後山花園靜謐如童話。 「咦咦～不是這裡……」 她在草地上找，我轉頭避開目光，卻仍瞄到一抹白—— 白色蕾絲。 我低咒一聲，心跳加速。 「找到了～！」她舉起筆記，興奮撲過來。 「謝謝你陪我找筆記～」 她撞進我懷裡，我連忙扶住她肩膀。 「又撞？到底幾次了……」 「因為撞上你很安心嘛～」 她臉靠得很近，眼睛亮得過分。 我剛想退，她卻一跘壓上我，兩人倒在草地。 「真學長……你有點帥欸……」 我腦中空白，剛想推開她—— 「——桐！谷！真！」 那聲音如雷貫耳。 玫瑰叢後，艾莉西亞站著，魔杖噴火，臉色冷如死寂。 「祝你們……找得愉快。」 她轉身離去，動作優雅得近乎諷刺。 「她是你女朋友嗎？」米菈問。 我閉上眼，嘆息：「她現在大概連我是誰都不想記得了……」 ---【宿舍】 門一開，像被風暴襲擊過。枕頭、書本亂成一團，牛奶快冒煙。 「……大小姐？」 「回來啦，桐谷真學長。」 她語氣過分溫柔，卻藏不住火藥味。 她舉著貴族特許通行證：「我們家贊助三座實驗塔，我能進校長室。」 我閉眼壓住頭痛：「大小姐，這不是重點……」 「對，重點是你整天躲著我，對她卻毫不遲疑。」 她眼圈泛紅，語速加快。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應付我？」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 「你從來不主動，也不讓我走開。你知道嗎？這種吊著人不放才最殘忍。」 我終於抬頭：「我怕靠太近會讓妳期待更多……」 「現在的你……早就已經弄壞了。」 她走向門口，「如果你真的怕傷害我，那就讓我走。」 門關上的聲音像審判句點。 我站著沒動，牛奶已經漫出來。 ……我居然笑了？ 我低聲：「對不起，大小姐……但我真的不想再當任何人的責任了。」 「……你啊，這副表情還真是爛透了。」 我回頭，傑洛坐在窗邊，一臉嫌棄。 「你怎麼進來的？」 「你門沒鎖，我進來省暖氣費不行？」 「現在還開玩笑？」 「總得有人幫你換個氣氛。」 他跳下窗台，「我來是說再見的。要去北邊，臨時接了活兒。」 我皺眉，「不是學院安排的？」 「不是。只是覺得，是時候走一走了。」 「你不是沒地方去？」 「哪裡都能去，因為哪裡也不屬於我。」 我低聲問：「你早知道自己要什麼了吧？」 他笑得平靜，「但花了很久才敢承認我是那種不被期待的人。」 他彎腰與我平視，「所以你別學我。」 「別因為怕失去，就不問自己要什麼。」 「別在不懂愛是什麼時，對誰說『我會留下』。」 我喉嚨堵住，只問：「你怎麼知道我……」 「你在逃避啊，真。連我都知道，艾莉西亞怎麼會不知道？」 他拍拍我肩，往窗邊走。 「我可能會去很遠的地方。下次見，或許你會認不出我。」 我問：「那你呢？你想清楚了嗎？」 他微笑，「我只有一條路能走。」 下一秒，他消失在夜色裡。 ---【晚餐時間】 傑洛的位子空著，我卻總忍不住看一眼。 剛拿完餐，耳邊就響起：「真學長～」 米菈朝我跑來，「可以一起吃嗎？」 「……嗯。」 我點頭，卻看到角落的艾莉西亞對我微笑，「真，這邊。」 米菈：「哇……你女朋友今天好漂亮喔。」 「……她不是我女朋友。」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艾莉西亞沒說話，只微笑著移開視線。 ---三人落座，氣氛詭異。 米菈還是天真無邪，邊吃炸雞邊問我：「學長，你午休後去哪了？」 「教務處、醫務室。」 「哇～你好貼心喔。」 「……是應該的。」我低頭扒飯，完全無法專心。 然後—— 「學長，你要不要吃一口我的？」她湊近，湯匙遞來。 我愣住，正要伸手—— 「米菈。」 艾莉西亞語氣溫柔，笑容未變，「那湯匙碰過嘴巴嗎？」 「欸？有啊……但我可以換——」 「真最近體力不好，最好別亂吃別人用過的餐具。」 她笑著說，眼神卻釘在我身上。 我握緊湯匙，呼吸卡住。 米菈小聲說：「學長……今天真的很開心……你對我很溫柔……」 她湊近，聲音貼耳，「……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歡黏人的女生……但我真的很喜歡你這樣……」 我僵住了，不知如何回應。 艾莉西亞看著我，不怒，只等我表態。 我站起身：「我先走了。」 米菈愣住。 艾莉西亞沒說話，只用那種看透一切的眼神望著我背影。 ---【夜】 夜風吹過臉頰，像嘲笑我的逃避。 我穿過學院花園，走到沒人的長廊。 教堂鐘聲清脆——一下、兩下…… 我靠著石柱抬頭看天。 為什麼連吃頓飯都那麼困難？ 我不想讓人靠近，她們卻靠過來。 艾莉西亞的眼神是受傷，不是生氣。 米菈什麼都不懂，卻讓我不忍拒絕。 我像一顆不穩定的炸彈，誰靠近誰受傷。 傑洛走了，只拍拍我肩。 他早看穿我了。 我不是不懂，而是怕。 我怕伸手後，最後又只剩自己。 我不配被對待得那麼好——我真的配嗎？ …… 可惡。 我低咒，揉臉。 原來，一個人時，會那麼吵。 不是耳朵，是心。 太安靜了，反而什麼都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