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心情：用恩典包裹最後的心情
今天早上拍攝的湄公河
——《以賽亞書》43:19
這幾天搬行李和準備離開，雨卻像一首無盡的長詩，從天國傾瀉而下。它沒有停歇，彷彿知道我們即將告別一個地方，又將前往另一個地方。潮濕的風穿過空蕩蕩的屋子，撞響窗戶最後一次闔上的聲響。
地板上有鞋印踩濕的痕跡，泥土與水交錯成記憶的顏色。廚房檯面上的玻璃瓶仍閃著反光，它們像我昨日的禱告，被雨一遍遍沖刷，卻也沒有破碎。
柬埔寨的雨季從來不是悄悄降臨的。它來時伴隨著隆隆雷聲，像上帝在天幕上親手捲起風暴，卻又在每一滴水珠中藏下慈愛的註腳。它太真實了，真實得讓我總想在每個雨夜裡，為靈魂找一個避風港。
昨天按往常一樣，清晨五點半，我還是去了游泳池。雨未停，水面像一塊顫抖的玻璃。我游了一公里，一圈又一圈，像是在禱告。水包裹著我，如同恩典包裹人的傷痕。我閉上眼，身體在水中滑行，像靈魂掙脫了沉重肉身的束縛。我想起經上說：
「你使人經過水火，卻使我們到豐富之地。」
——《詩篇》66:12
中午雨小了一些，我和太太撐著傘走到外面的街上散步。空氣濕潤清新，氣溫並不高，像是上帝在雨季中為我們留下的一段安寧時光。我們注意到一些熟悉的餐館關了門，也看到幾家新的店面剛剛開張，門口貼著紅色的布告，濕漉漉地隨風微微擺動，像是城市對我們的告別與歡迎。
我們走到常常去的那家咖啡館。窗子裡泛著柔和的黃光，熟悉的擺設與那股混合著咖啡與雨水的氣味讓人安心。我們進去，找了靠窗的位置，點了熱咖啡和簡單的午餐。雨水順著玻璃窗緩緩滑落，如同我們的思緒。
我們聊了很多。聊回去以後的計畫，要做的事、想見的人、要放下的東西，也談了一些還沒說出口的憂慮。但更多的是感恩。感恩上帝帶領我們走到今天，感恩我們還能坐在這裡平靜地談論未來。
「凡事謝恩，因為這是神在基督耶穌裡向你們所定的旨意。」
——《帖撒羅尼迦前書》5:18
我們決定搬走，是在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我和她坐在地板上，身邊是一箱箱尚未封口的回憶。她突然輕聲說：「我們又該走了，上帝總是帶領我們走過曠野。」
我看著她，沒說話。外面雷聲漸息，只餘屋簷下的水珠，一顆顆滴落，像是恩典的節奏。
我曾不止一次愛上這個國家。愛它街角的檳榔攤，愛紅泥小路上曬衣服的孩子，愛每一次騎車穿過村落的清晨，看見一間間高腳屋的剪影隱在水霧裡。然而我也在這裡，失去了太多東西：語言、家人、熟悉的人與環境，甚至我們自己。
雨天，總是顯得格外適合分別。就像舊約中的大洪水，不是為了毀滅，而是為了潔淨和再造。
傍晚六點，我又去了游泳池。雨還在下，暮色像輕輕壓低的天國門檻。我再次游了一公里。每一次劃水，像是在整理一段段即將封存的記憶。泳池燈亮起，我的影子在水中不斷重組，我換著不同泳姿，如同上帝在靈魂的廢墟中重造我自己。
我回到家時，太太已經把屋子清理得乾乾淨淨。地板擦亮，櫥櫃掏空，只剩下一些油鹽醬醋茶，還有洗手間裡用剩的洗髮膏、肥皂和小物件。她一一整理好，裝進一個袋子，留給住在附近的宣教士姐妹。
「她們還會繼續在這裡生活，」她說，「我們就把這些恩典留下。」
我默然點頭。留下的不只是物品，還有我們在這裡所有的禱告、淚水與平安；它們不會消失，只會轉交給另一個忠心的人。
行李箱裡，我放進一本《聖經》，封面因多年使用已被手汗浸透，像一塊被風雨磨亮的石頭。那是我在一場熱帶風暴中找到的唯一錨點——不是邏輯，不是地圖，而是一句句沉在靈魂深處的神聖之言：
「耶和華本為善，在患難的日子為人的保障，並且認識那些投靠他的人。」
——《那鴻書》1:7
今天清晨我們帶著行李前往機場，雨停了一小會兒。我們站在街邊，看見濕漉漉的街道與遠處飄起的炊煙。那一刻，一切都像在夢裡。不是現實被抽離，而是現實被賦予了某種新的質地，像從天而降的嗎哪，在無法預知的旅途中成為力量的來源。
我彷彿看見一座新的城——它在遠方，不屬於這片土地，卻從這片土地生出。我們要往那裡去，靠著信心，不憑眼見。
在我心中，那不是離開，而是被差遣。
我們關上門，鎖上了從前的自己，走進風雨剛停歇的街道。雨水尚未乾透，天地一片澄淨，彷彿一切都從創世的第八天重新開始。
沒有告別，沒有儀式。只有我們彼此點頭，然後一起踏入泥濘又安靜的道路，像以色列人走出埃及。
我知道，神已經在那裡等我們。
「你出你的位置，前去的那地，我必與你同在。」
——《創世記》28:15
離開金邊是當地時間23日中午十二點。幾個小時後飛機到達台北桃園機場。我們在這裡轉機，三個小時的等待，期間我們吃了台灣清真牛肉麵。真的很香，味道帶我們回到小時候媽媽做的牛肉麵味道。
晚上七點再次登機前往多倫多，路上經過十三個小時，於當天（多倫多時間23號晚上九點半）就抵達我們的目的地。感覺中午十二點坐上飛機，同一天晚上九點半到達。做過很多次，這次感覺最快。可能是歸心似箭。這之後將開始真正的述職過程。求神帶領前面的路。
2025年6月23日
於台灣桃園國際機場
以上是在桃園機場內拍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