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我在周末去看了鬼滅之刃劇場版《無限城篇第一章：猗窩座再襲》。
電影裡的打鬥場景讓人血脈賁張，猗窩座的故事更是讓我熱淚盈眶。 但經過這幾天，讓我一再思索的，是鬼王(鬼舞辻無慘)的統治方式。
恐懼下的秩序
管理學裡有一派古老卻鮮明的假設：「人性本惡」。這個「惡」不一定是「險惡」，大部分的情況下可能是認為對方「無知」、「無能」，或是「無為」。 因此，人性本惡的管理價值觀認為，若不加以監督，人就會偷懶；若不懲罰，人就會鬆散；若不威嚇，人就會造反。於是管理者就要用職位、規則、控制、甚至恐懼，讓團隊維持在軌道上。
西方學者麥格雷戈博士將這樣的管理風格稱為 「X理論」（又被形容為「父母—子女」的管理模式）。
乍聽之下，這種管理風格似乎有點殘酷。但不可否認，它在某些時刻確實有其功效與力量。好比軍隊需要紀律、工廠需要標準化流程，危機中的團隊需要立刻行動。X理論像一把緊緊鎖住方向的軌道，確保列車能順暢前進。
幾年前新冠疫情一萌芽，台灣政府立刻成立緊急應變中心，由當時的衛福部領軍，集中控管醫療物資、強勢決策、下達指令。當其他國家亂哄哄時，我們卻能在相對安心的狀況下度過危機──這正是X理論在危機情境中的正向展現。
但強人領導又會有什麼樣的風險呢？
強人領導的信念
在近年堪稱最受歡迎的動漫《鬼滅之刃》中，可以看見鬼王無慘的領導方式，正是X理論的極端。
在他的眼裡，部下若無法達成目標，就該被淘汰；若不服從，就該被摧毀(十二鬼月的下弦鬼們幾乎就是這樣被無慘自己消滅的)；他的力量如此絕對，足以讓所有鬼在他面前顫慄跪伏。
一位典型的X理論領導者內心信念往往是：
我是強者，所以你們要照我說的做，而服從比創意重要，效率比關懷更值得珍視。
於是他設下重重規範，以賞罰驅動，以權威壓制。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威懾。他的領導方式，既像高壓鍋，也像鐵籠，讓團隊在恐懼中前進。
這樣的管理有它的效率：命令一出，沒有人敢不從；下屬懷著恐懼，為了求生而拼盡全力去完成任務。
但它也有巨大的破口：部屬會失去自發性、創意被壓抑，心中那股「我願意」終究會消失，只剩下「我不得不」。沒有人敢說真話，可能導致失敗被隱藏，資訊被扭曲。
凡人的高壓領袖
現實中，也有幾位展現出「順我者生，逆我者滾」的企業領導者(政治領袖就不用多提了)：賈伯斯曾以嚴苛著稱，許多人在他的壓力下痛苦不堪，卻也因此誕生了改變世界的產品；馬斯克對員工的要求同樣高得驚人，他也因此推動了許多看似不可能的計畫。他們的故事告訴我們，X理論雖殘酷，卻能在某些時候推動人類突破極限。
但不同於鬼王，他們再強大，終究還是凡人。
你畢竟沒有不死之身
鬼王無慘能維持這種X理論管理的最大前提是：他不會死，並且隨時間過去，他必須而且可以變得更強大。他不必擔心下屬的反叛會摧毀自己，因為權威來自他不朽的存在。
然而現實世界中的領導者，卻沒有這樣的條件。
領導者會衰老、會失敗，會因錯誤的判斷而動搖根基。員工也可能因恐懼離去，帶走組織的靈魂與創造力。 在這樣的現實裡，若一味使用X理論來帶人，最後耗盡的是員工的安全與信任感，當然還有主管自己的能量與寶貴時間。
真正能持續的的力量
壓迫能催生短暫的效率，卻不能培養自主的投入； 獨斷能帶來立即的成果，卻不能孕育永續的合作關係 。X理論並沒有錯，它只是不夠完整。它像一把利刃，能在危急時刻斬斷混亂；但若長期可能砍傷自己。
真正能讓一個團隊歷久不衰的力量，不在於「我必須聽從」，而在於「我願意跟隨」。這股力量，來自被信任的感覺、被看見的價值，以及能在工作中實現自我的機會。
鬼王無慘靠著不死之身，成就了他扭曲卻穩固的威權。但我們必須覺察到自己的有限：時間有限、精力有限、智慧有限，甚至鈔票也有限。因此，要更願意去分配資源、建立信任、培育團隊，才能讓員工樂意跟隨，為組織能帶來真正長久的續航力。
